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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长心里很清楚,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因为最近草纸不太好卖了,现在市面上流行的是卫生纸,粗一点的价格跟草纸差不多,一斤一斤卖,是那种一张一张的,好一点的有卷纸,现在哪里还有草纸的市场。

  这批草纸一生产出来,车间主任就辞了工,现在连人都找不到了。

  老厂长就知道,厂里是出了鬼。

  再找人一查,这个车间主任现在已经跳槽去了一家私企,厂里去追责的人找到了他,人家若无其事的说:“我不是辞工了吗,有多大的责任我知道,后果我也承担了,辞工这么大的牺牲我都做了,要我赔肯定是没得赔的,反正都是公家的东西,犯不着这么认真吧。”

  又暗示对方,反正都是公家的损失,对个人也没什么影响。

  去的人回来就把这话学给了厂长,杨厂长就知道被人算计了,但他没有实质证据证明。

  一方面他报了案,让公安去查这件事有没有利益往来。

  一方面他回来处理这批库存。

  现在就算是把车间主任抓去坐牢也没用,厂里还是发不出工资。

  为此他跟厂里的中层干部们开了个会,主要是问眼下厂里这个情况怎么办。

  “杨厂长,我记得咱们厂有块地,那边靠近上游的河岸边上,以前圈下来打算建厂房的,现在厂里都这样了,肯定是没钱盖房了,不如把地卖了好给员工发工资。”

  杨厂长一看,提出这个建议的是办公室主任潘迪。

  潘迪一说出口,不少人都在议论起来那一块地。

  关键是不止那块地,当初的开发商还提出来要把周围的厂房也圈进来卖,这样造纸厂至少要损失两个车间,给的价格又低的可怜,所以杨厂长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狐狸尾巴是藏不住的,老厂长很快就明白过来,潘迪就是第一只狐狸。

  车间主任为什么会排错产,生产时间又恰恰好是在老厂长跟销售部长陈妮去广东交流的那段时间,一切都太可疑了,这帮人就是存心要搞垮工厂。

  年前,老厂长可是在全员动员大会上拍着胸脯保证,今年一定要让厂子扭亏为盈,为此他跟销售部的部长陈妮两人商量了很久,打算从国外进口一条卫生纸的生产线,把老产线给换下去。

  偏偏在这个时候,厂里出了这档子事,别说付定金了,连厂里现在为数不多的流动资金都搭进去了,厂里现在举步艰难。

  陈妮也是一回来才知道这件事情,在仓库看到老厂长的时候也并不意外。

  “现在这个草纸连下头的乡镇都不卖了,这批货想出掉恐怕难。”

  “全部都出不掉?”老厂长急得血压都飚起来了。

  陈妮思索了一下:“量太大了,现在哪怕往乡镇销,这么多的货至少要卖四五年,可草纸又不是什么能放的东西,过个四五年早就不能用了,再说以卫生纸的铺货速度,咱们这个草纸是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两人又在仓库待了半小时。

  产品质量没有出问题,排产的手续也是正常的,厂子里有那么一帮人是吃闲饭的,申请领料的手续明明不对劲,可那些人依旧往上面签字,这些都是老国企时代的陋习,做事一点都不负责任。

  六七八十年代,能用上草纸都算好了,那会儿全省的供销社主任排队批条子拿货的场景,现在老厂长还记得,可时间才过去多久,如今卫生纸都是按斤卖的,谁还用这种黄黄的,又容易破损的,擦一下都能扎的屁股疼的东西。

  连陈妮都这样说,老厂长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绝望来。

  陈妮是后起之秀,九十年代初期厂子已经走入颓势,就是由她带着厂子扭亏为盈,实现销售任务年年递增,如果没有这个事情,本来厂子是越来越好的。

  难道真的要卖厂子卖地?

  两人聊了一阵,从仓库里头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几个老工人也在打量他们。

  “杨厂长,您来仓库了?”跟杨厂长打招呼的是老白,跟杨厂长同年进厂子的老工人了,他年纪大了今年就可以退休了,但儿子们还在厂子里。

  这些人为了厂子付出了一辈子,现在却眼巴巴的看着厂子不行,厂里已经俩月没发工资。

  杨厂长跟老白打了个招呼,又有其他人跃跃欲试的过来跟他打招呼,大家想表达什么意思杨厂长都知道。

  起初他说再等等,大家就真的再等等。

  但等了两个月了,每个人的耐心都耗尽了,眼看着厂子成这样,杨厂长掬了一把老泪:“快了快了。”

  老白发现,杨厂长这段时间的头发又多白了些,脸色也更差了些,连连摆手:“我们不是问工资,我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好,就来看看你,厂子里离了你还是不行啊,身体要紧。”

  老厂长比他还大了三岁,今年五十八。

  再过个两年,就可以退休了。

  杨厂长心里的愧疚之情更甚:“我对不起你们这群老兄弟啊。”

  辞别了老白,杨厂长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厂子门口走,走到了厂子大门口,朝里头深深的看了一眼。

  难道真的要跟这个厂子说永别了吗?

  “杨叔叔,您怎么了?”杜娟刚从县城回来,一见杨厂长差点要倒下来,忙上前扶住了他:“我听爸爸说您身体不好,过来看看您,厂子的事情您先搁在一边,身体要养好。”

  两个厂子离的很近,厂子的职工们也经常来往,这边的工人那边的工人们偶尔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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