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长安城暗涌

  皇宫,承明殿。

  一声低沉的咆哮自殿内传出,让守在外面的王一安不禁缩了缩脖子。

  自下朝之后,他便察觉皇帝的神色不对,回来之后更是将所有人都赶到了殿外候着,不许任何人进去伺候。

  此时这声低沉的咆哮,无疑表明了皇帝的心情。

  持续近三年的河北叛乱平定,正该举国欢庆之时,皇帝为何不喜反怒,这让王一安很费解。

  不过他能在宫里安安稳稳坐到大内总管的位置,自有他的生存之道,不该问的从来不问。

  是以,他只让附近的宫人、守卫走得远些,以免伤了皇帝的颜面。

  殿内,天佑帝此时略显颓丧地靠在御座上,低垂着头,不时发出饱含愤怒的低吼。

  他当然有理由愤怒,因为捷报中清清楚楚写着:贼首开城自缚,齐王阵前受降。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云绫将平定河北之叛最大的功劳让给了齐王!

  齐王去前叛军据城死守,齐王去后叛军开城献降,这无疑会让齐王赢得巨大的声望,也让他所有的算盘落了空。

  不仅如此,他还不得不面对一个携平叛大功而回的皇子,以及很可能与这个皇子达成了某种协议的常胜将军。

  他之所以在云绫领军出征之时还敢提拔公孙安世为尚书左仆射,就是看中公孙家不偏不倚的行事风格。

  如今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个事实上的文臣之首,一个即将成为武将之首,却同出于一家。

  他们不用公开表态,只云绫在邺城的这番举动就足以让朝臣们想入非非。

  可以预见,待齐王再回长安,会有多少人转而支持这个儿子,这让他如何再玩弄平衡之术。

  云绫此举在他看来无疑是一次背叛,这教他如何能不怒,偏偏他还只能咽下这枚苦果,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但很多事就是这样,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以说,云绫的时机选得很是巧妙,他不但不能降罪,还得重重地封赏。

  否则,世人只会说朝廷苛待功臣,这对刚刚安定的天下是极为不利的。

  思及此,天佑帝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隐忍,低声呢喃道:“小丫头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呵呵,不得了咯。”

  与此同时,韩王府。

  光禄寺卿徐有年下了朝便赶到了这里,不仅带来了捷报,也带来了他刚刚探听到的消息。

  “齐王出面受降的?”

  傅明徽脸色极为难看,言语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徐有年揪着胡须,点头道:“老夫也是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公孙云绫她为何如此?按说她与殿下有同门之谊,怎会这么帮齐王?”

  这话却是说到了傅明徽的心坎里,他一直认为即便云绫不帮他,至少看在同门之谊的份上也会继续保持中立。

  如今陡然来这么一下,立时让他有种措手不及之感,同时也隐隐有些恼怒。

  不过傅明徽很好地控制住了心底的情绪,面色恢复如常,平静地说道:“多谢徐大人相告,此事本王会细细思量的。”

  见他如此,徐有年眼底掠过一丝赞赏,如此宠辱不惊才是成就大事之人。

  另一边,燕王傅明洮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他倒没什么异样的情绪,只是笑着对身边人说道:“这下有意思了,想必不久后长安城可有得热闹咯。”

  几乎同一时间,燕国公府、唐国公府等等权贵之家都了解到了受降的具体细节,惊愕者有之,狐疑者有之,漠不关心者亦有之。

  公孙安世就是那惊愕之人,此时也在府中与一些依附于公孙家的朝臣商议此事。

  他始终觉得,自从云绫出益州平叛以来,所行之事让他越来越把握不住了。

  远的不说,单就公孙旻父子三人的死,他就不相信其中没有云绫的手笔。

  不过公孙旻父子能死在燕国手里,总好过被押解回京公开处刑,如此对公孙家的损伤是最小的,是以他也就默认了。

  只是这次却又不同,云绫竟不声不响地开始掺和到储位之争中,这多少让公孙安世有了些不满。

  这时,堂下有一人劝道:“大人,陛下遣齐王前去劳军未尝没有向南郑郡公借势之意,南郑郡公如此依下官看来倒也未必是件坏事。”

  闻言,公孙安世抬眼看去,说话之人约莫四十出头,气度儒雅,正是大理寺少卿苏季行。

  此人虽是寒门出身,却是个断案奇才,早年受了公孙弘举荐方才得以出仕,便一直以燕国公门生自居。

  公孙安世知其才干,因此听了他的话不由按下心中不满,出声问道:“季行何出此言?”

  苏季行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方才回道:“陛下有意平衡齐王、韩王与燕王的势力,这点毋庸置疑。从齐王劳军来看,陛下是将南郑郡公当作了筏子。无论如何,南郑郡公此举都坏了陛下的谋划。”

  话音未落,公孙安世已然出声道:“这也正是本官担心的地方,此举恐为家中招祸啊。”

  “未必。”苏季行眯了眯眼,意有所指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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