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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黛玉突然在送行的人群中见到了什么,坐直了身子,招手叫来雪雁:“雪雁,你瞧瞧外头那人,是不是前几日来我们府上的甄家娘子。”
黛玉指着的,却是路旁送行的人群,雪雁凑到黛玉身旁,睁大眼睛,顺着黛玉的手指着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容貌俏丽的娘子,被一个文雅读书人模样的男子护着,手上还紧紧抓着孩子。
雪雁笑了出来:“还是姑娘您眼神好,这么多人,偏您就瞧着了,可不是那英莲娘子么。”
说着,雪雁指着甄英莲手上牵着的两个孩子:“那俩少爷我瞧着与英莲娘子有几分像,想必就是她的儿子了,真真是苦尽甘来了,英莲娘子福气还在后头呢。”
顿了片刻,雪雁又笑道:“前几日英莲娘子便打听了我们离开的日子,奴婢记着您的吩咐,没敢多言,想必是她从其他地儿知晓了,特意来送您,倒是个知恩的。”
“这人挤人的,也不怕将孩子挤坏。”黛玉蹙着眉,望着汹涌的人潮,连忙吩咐道:“赶紧找个小厮过去说一声,就说我见着了,让他们赶紧回去,别在这儿挤着了。”
“让谁回去呢?”胤祺掀开帘子,坐上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尾音。
“怎么身上这么湿漉漉的?”黛玉却并未回答,瞧着胤祺青色衣裳上晕出的水色,从放着的行李里抽出一张帕子,扔给了胤祺。
“没事,这衣裳刚换的,在马车前刚取了斗笠,没湿到里头。”胤祺摆手拒绝了雪雁的伺候,拿着帕子往头发上、脸上擦着,又拿着茶壶,自斟了一杯,自在的好似在自己的马车之上,等温热的茶水入了腹,胤祺只觉着浑身暖洋洋地,伸长腿惬意地舒了口气:“还是妹妹你这儿舒服。”
黛玉见着胤祺这自若的模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回了他前头的疑问,她对着外头望过去:“甄家那姑娘携夫婿和儿子在外头呢,我才让雪雁找人给他们传个话。”
胤祺笑着说道:“别找人了,让弄墨领着雪雁去说吧。”
说完,胤祺手指在窗框上敲击几下,掀开车帘,对坐在车辕上的弄墨低声吩咐:“弄墨,你过去好生将那家人请回去,再打听一下甄家娘子的夫婿是什么人,读书如何。”
弄墨应了,披上蓑衣,又拿着油纸伞撑着,护着雪雁走过去。
黛玉倚着小几,瞬间便明了胤祺的意思:“你是想将英莲的夫婿收入门下?”
胤祺惊喜地看着黛玉:“先让弄墨打听着,如今三哥已经入了朝,四哥也有了差事,估摸着等回了京,我也得当差了,门下没人总是不行,到底我们和甄家有那番渊源,若是个好的,却正好得用。”
黛玉将把玩着的宫花往胤祺身上扔去,轻飘飘地花撞到了青色的绸缎,又顺着滑下:“你就唬我呢,等你五阿哥开府,起码也是一旗的佐领,怎么会确认当差。”
胤祺却只笑着,丝毫没有动怒,他含糊着说道:“妹妹你想想,皇阿玛南巡时为了什么。”
黛玉是和胤祺一道读书的,康熙对皇子要求甚高,林如海讲课时又没避着黛玉,黛玉的见识绝非一般闺阁女子所有。
听了胤祺的话,黛玉拧着帕子,仔细想着外头形势。
康熙此次南巡,并不是纯粹为了享乐,黛玉知晓,天子自认是个雄才大略的帝王,他亲政后擒鳌拜,平三藩,收台湾,开海禁,很是做了几件大事,现如今朝堂上无掣肘之患,福建、两广的反抗亦成不了势力,目前最让康熙放在心中担忧的,只剩北边的准噶尔、黄河的水患、以及江南的反清复明思潮。
前两年大清与鄂罗斯在雅克萨很是打了几仗,双方各有胜负,两方相持,准备和谈,虽然准噶尔目前仍然虎视眈眈,但他们想与鄂罗斯联手攻入北边的算盘是不可能实现了,让大清能从北方暂时抽出手来,虽然都知晓与准噶尔的一战在所难免,但毕竟不是现在。
从准噶尔那头抽出手的帝王,自然将目光放在了江南,自衣冠南渡以来,江南开始得到开发,等到隋朝炀帝开凿了运河后,江南更是成了膏腴之地,十丈软红,烟波江南,数不尽的粮食堆满仓库,白花花的银子藏满库房,对康熙而言,江南的稳定是他统治的基石。
而无论是黄河的泛滥,反清复明的思潮,都与江南有关。
此时黄河的入海口在江苏,在治河之前,黄河中下游年年泛滥,入海口近处海水倒灌,好好的良田,直接被淹没成了盐碱地,本该是粮仓之地,却还需要朝廷拨粮赈灾。
自康熙二十一年,满朝文武大争论之后,靳辅的治河之策就定了下来,这么些年下来,年年泛滥的黄河水患已经缓解许多,黄河沿岸的百姓大抵能免了被水淹没之苦,能踏实的在土地上种些庄稼。但由于党争,靳辅前一年被免了职务,康熙这次南巡,重要目的是查看黄河沿岸的河工,在靳辅免职后能否正常运转。
一路走来,从山东到江苏,靳辅主持修建的堤坝确实牢固,这些日子春雨不断,河中水位亦有升高,全被堤坝牢牢拦住,想必这个情形,能安了康熙的心。
那就只剩下江南文人这个心病了。
大清以武力入关,在江南造了不少孽,此时大清统治不久,还有着不少前朝遗臣活着,内心渴望着将清兵驱逐去关外,这些遗臣,又大部分在士林间颇有威望,江南文风又盛,文人众多,若放着不管,很容易出大乱子,康熙这次下江南,又大手笔的减税,既彰显皇家威严,又展示天家恩典,恩威并施地收复江南文人与百姓之心。
从效果上来看,康熙这手做得很是不错。
“胤祺,你是想提前招揽江南文人?”黛玉睁大眼,好似第一次认识胤祺一样上下打量着:“难道你也想”
剩下的话过于大逆不道,尽管马车中只有他们俩人,黛玉也没有宣之于口,将惊涛骇浪藏在舌下,唯恐被人听见。
与黛玉的惊惧不同,胤祺仍然轻松笑着,他伸长的双腿叠起,笑得漫不经心:“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好呢,现在我是没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