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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不私于家,若是此次能慷慨赴死,全了臣子之道,我们祖孙三人定不会给他拖后腿。”

  江芸芸长睫微动,烛火倒影在漆黑的瞳仁中好似燃烧着熊熊火焰。

  “萱堂有慈母,淑德可为师。陈都事的寡母堪称贞烈。”江芸芸掷地有声说道,“午门之人确有过错,却非大错,还请陛下三思。”

  朱祐樘看着她磕头行大礼,半晌没有说话,满腔的怒气杀意在此刻烟消云散。

  “‘好直言,必及于难’,你熟读春秋想来也该知道这句出自左传成公十五年的句子。”他面无表情说道,“你年纪尚幼,性格却实在太过出挑了。”

  “良药苦于口,而智者劝饮,知其而已己疾也;忠言拂于耳,而明主听之,知其可以致功也。”江芸芸认真说道,“只是微臣言此事,并无任何私心,和午门处的大臣并无任何区别。”

  朱祐樘挑剔警觉的眸光终于落在江芸芸身上。

  这位六元及第的状元瞧着实在漂亮文气,好似一个精致不堪一击的玩偶,但若是仔细看去,便能看到那满身满骨都是尖刺。

  ——实在是太过尖锐了。

  ——又实在是太过聪慧了。

  “可朕的命令已经下了旨意,刘逊死刑,庞泮和刘绅流放,四十二名给事中和二十名监察御史都做了贬官处理。”他居高临下注视着面前的小少年,冷淡说道,“君无戏言。”

  江芸芸额头碰触着冰冷的地面,闻言缓缓吐出一口气,神色仲怔。

  ——所以还是迟了吗?

  “旨意还在内阁。”朱祐樘往龙椅上一靠,看着阶下之人,冷酷地继续说道,“你这位前程辉煌的小状元若是愿意用自己的前途换那些看不懂云,听不懂风的人,那便去内阁拦下吧。”

  第两百零八章

  叶声落如雨, 月色白似霜。

  江芸芸走在深夜的皇宫中,宽阔的地面上只有昏暗的日光投射下的影子,红色连绵的宫墙好似盘旋着的巨蟒,一眼望不到头, 也触之令人生畏, 耳边更漏的声音已经寂静无声, 琢磨不住具体的时间, 威武的士兵们在夜色中脚步沉沉,兵戈声清冷, 听的人心中微颤。

  内阁要穿过极门, 就在文华殿边上的一排小房子里,这是在靠近午门的位置。

  如今那里还是跪满了人。

  从养心殿离开要走至少半个时辰才能到。

  若是寻常急事,陛下都是派去轿撵的。

  江芸芸没这个待遇, 只能独自一人慢慢走在昏暗的皇宫中, 脚下只有浅浅宛若水波的月光。

  士兵们在看到他身后的太监都视而不见, 好似这人并不存在一般。

  “小状元何必为那些看不懂情形的人, 搭上自己的前程呢。”萧敬跟在江芸芸身后不忍心劝道, “不值啊, 真的不值。”

  江芸芸侧首,慢下脚步, 和这位司礼监的大太监并肩走着。

  “多谢公公好意。”她和气开口,浅浅一笑,嘴角梨涡一闪一闪的。

  瞧着真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孩。

  萧敬看得直摇头:“可小状元瞧着不听。”

  “我今日去内阁, 甚至写了那篇文章都不是头脑一热,临时起意的。”江芸芸柔声解释着, “端本正源者, 虽不能无危, 其危易持,这个问题因藩王而起,本质上也是因为藩王太强势,群臣才如此激动,所以陛下为藩王迁怒官员,并非明智之举,官员为藩王顶撞陛下,也是失智之言,官员是大明朝政治理的基石,藩王是朱家宗室的基石,两者闹得这么僵,于国本有大碍。”

  萧敬听得连连点头。

  这事闹到现在,谁也不肯后退,所以才到了这个死局。

  江芸芸顿了顿又说道:“就像家中虽时不时会有人争吵,但我们不能放任不管,总要有人出面把此事调解开,话赶话可不行。”

  “那您是愿意自己出面,哪怕担上骂名。”萧敬试探问道。

  江芸芸笑了笑:“这件事情上何止是我一个人愿意出面,只是我太直接了而已,若是都算到我身上,我这哪是骂名,简直是要名留青史了啊。”

  她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月亮:“我昨日上值时,看到陈都事家的那个小女孩饿得蹲在家门口吃草。”

  萧敬惊得瞪大眼睛。

  “我说带她去吃饭……”

  ——“我爹说不吃嗟来之食。”

  小孩奶声奶气的声音总是格外天真的,偏饿得脸颊都熬了进去,只剩下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

  “孩子何其无辜。”江芸芸收回视线,无奈说道,“所以大家都在想办法,可所有办法都是循序渐进的,可人等得起吗。”

  萧敬半晌没说话,那双历尽沧桑的眼睛失神地小状元清秀的侧脸。

  他想起他在内书堂读书十年,遇到无数翰林,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眉眼清冷形容文秀,可细看全是仁慈悲悯。

  可偏偏这样的人最难走。

  古来今外,这样的人有几个好下场的。

  “他们有小状元这样的同僚真是幸运啊。”萧敬忍不住轻声说道。

  江芸芸笑着摆了摆手:“我做我的事情,与我的同僚们没有关系,今日跪在这里不论是谁,若是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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