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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璋又想起那夜阮窈被他揽在怀里,迷迷糊糊间所说的梦话,眸光微不可见地沉下了几分。

  *

  入春以后,日光渐渐变得浓而暖。

  城内的道旁种了些杏树,这阵子正开得灿若云霞,一片明晃晃的白。

  南街最是熙攘喧嚣,沿路有许多售货铺子,也是去外城的必经之路。

  阮窈坐于马车里,抬手掀起帷幔向外看,与之相连的回忆就像是春风里的柳枝,悠悠然被吹拂起。

  南街西侧有座长生观,东侧有书肆,再往前些的小巷,便是她从前来过最多的地方。

  巷子店肆林立,有卖饼的商铺,也有卖冰酪的店家,游人络绎不绝,在整个洛阳城都是出了名的。

  她瞧得出神,眼睛一眨也不眨。

  裴璋此次带着她出来散心,难得也并未在车上看书。重云忽然在外叩了叩车壁,他顿了顿,转而轻轻一拍阮窈。

  “可想下去买些吃食吗?”他温温地问。

  阮窈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我可以下去?”

  “有何不可?”裴璋笑了笑,柔声道:“需要我陪你吗?”

  她瞥了一眼外头人潮涌动的街道,只觉着这一幕与裴璋十分不相称。且他不在身边,怎么都自在几分。

  “不用了,公子让旁人陪着我便好。”阮窈也若无其事地笑道:“街上人多,你一身白衣,省得挤脏了。”

  他也不勉强,点点头。

  “重云陪你去。”

  阮窈自是愿意,很快便戴好帷帽,欢欢喜喜下了车。

  眼见她走了,裴璋仍看着帘外,目光仿佛遥遥落于巷道中的某一处,随后轻抿起唇,眸光也动了动。

  第60章 小骗子和伪君子

  阮窈的脚甫一踩到地上,就几乎欣喜地想要跳起来。

  鼻尖的食物香气一阵浓过一阵,耳边人声嘈杂如浪,她连街边灶炉里噼里啪啦的炭火声也能听得见。

  众人熙熙,如登春台。

  连日以来,于她而言,九曲斋……实在太过僻静了。

  那些侍者绝大多数时候都缄默不言,更不会同她多说些什么。裴璋又时常不在屋中,即便是在,也是抱着她读书、对弈,亦或煮茶。

  她像是一株照不到光的小草,失去自由太久,萎靡得快要发霉、枯萎。

  而此刻头顶的天,并非是在四四方方的白墙之下,光这一点,就足够令阮窈生出久违的雀跃。

  随着涌动的人潮向前走,她想起自己头一回来这儿,还是与谢应星初订亲时。

  洛阳城似乎与数年前无甚变化,两旁的店面也恍如旧日,铺内座无虚席,热闹得很。

  这条巷道不算宽,阮窈将帷帽掀起一角,一面走,一面探头去瞧沿路的铺子。

  忽然,她浑身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站在路中间,不动了。

  午后春光正好,前方路口下,一对璧人正迎面而来。

  男子手上提着一袋酥点,包装看着有几分眼熟,兴许她从前也曾收到过。

  他步子迈得有点儿快,身侧的小娘子追着他,伸手想要去扯他的衣袖,一张娇憨的面孔上满是嗔恼,生动而鲜灵。

  阮窈神情茫然,一时间晃了神,站着一动也不动。

  重云一直跟在她身后,见状眼明手快拉开她,又将帷帽给扯了下来。

  巷子里人声鼎沸,人人都是兴高采烈的。阮窈则被他拉着,安安静静站在暗处,直至谢应星和他的新婚妻子走过去。

  二人走出十数步后,谢应星步子忽地一滞,双眉不自觉收紧。

  按说巷道里四处都是人,且多是年轻女郎,可他方才随意一瞥……却总觉得转角处那道身影颇为眼熟。

  “怎么不走了?”汤妧正微微喘着气,见他停下来了,登时疑惑地问了句。

  “妧娘——”谢应星陡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一把将手里的糕点塞给她:“你先回去!”

  汤妧满脸错愕,而他已经回身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远了。

  *

  阮窈是被重云给带回马车的。

  车内的人原本微低着头,正在翻看手旁的宗卷。见她回来了,裴璋神色沉静地放下书,温声唤道:“窈娘,坐过来。”

  她一声也不吭地坐下,连发上的帷帽也未摘掉。

  裴璋也不恼,长臂一揽,将阮窈抱到自己怀里,又为她除下帷帽,细细打量着她的神情。

  令他有几分意外的是,怀中人虽说面色有些苍白,眼里却一滴湿意也没有,而是同样直直地盯着他。

  一双眼瞳剔透如洗,连眨也不曾眨一下。

  二人眸光紧紧相交,阮窈不禁在想,这世上怎有这般偏狭黝暗的伪君子呢?不早也不晚,他偏偏在这个时辰放她下去。

  跟随她的重云目光沉沉,毫不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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