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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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中内室以一架花鸟屏风所隔开,透过屏画,可隐隐见得躺在架子床上的人影。

  走得近了,女子一动不动卧在榻上,身量无意识蜷缩着。她眉目在梦中也并不舒展,下颌尖尖,人比黄花都要瘦上三分。

  霍逸紧绷着脸,目光一刻也不曾从阮窈脸上移开。

  见她睡得不安稳,云鬓散乱地贴着脸颊,他探出手,想要将这几缕碎发给拨开。

  然而指尖才刚触到她,榻上之人眉心微蹙,嘴唇不断翕动,含含糊糊说着些什么。

  她面颊是凉的,这会儿似醒非醒,很快脸上又浮起一抹病态的红,像是梦到了什么般,眼帘颤动,可又没有睁开。

  霍逸心底一阵发软。

  他为她拨开碎发,而后袖角就被阮窈无意识揪住了。

  霍逸愣了一下,榻上女子已经皱起眉来,口齿不清地说着些什么,像是某种幼兽在呜咽撒娇。

  他尚且不明所以,离得远些的裴璋却是习以为常,早在听见她哼唧的时候,便亲手倒了温水过来。

  而后又添上小半勺蜂蜜,侧身将阮窈扶抱在他肩上,这才细细喂入她口中。

  她抓住霍逸衣袖的手早是松了,此刻紧紧揪着裴璋,而后伸手环抱住他的腰,一头青丝倾泻而下,乖顺地将脑袋埋入他肩窝中。

  裴璋照料她时顾不得旁的,袖口也被阮窈扯乱,右手隐隐露出一截手腕。

  自手掌下方起,他肤上遍布着数条细密刀印,旧的包扎过,可新的伤口又一直向上延去,直至没入外袍,才见不到了。

  霍逸也是在此时才察觉,裴璋右臂虚虚垂着,似是不太使得上力气。揽抱她时也微发着颤,连喂水亦是用的左手。

  他害怕阮窈会呛着,从头至尾都垂下眸看着她,神色专注而慎重。

  霍逸忽然感到如坐针毡,连带方才袖口被她扯过的一角也发着烫。

  他肺腑内原是燃起一股怨妒之火,说不清、道不明。

  可眨眼之间,这火像是被人泼了盆冰水,变作呛人的烟,让他喉头直发涩。

  他蓦地起身,步子放得极快,推门就离开了这间房。

  *

  阮窈醒来的时候,窗下一树杏花绽得正盛。

  时有凉风拂过,花瓣如同堆雪,簌簌往下落。

  她脑子昏沉沉的,嗓子里也干哑得厉害。张口想要喊人,却发不出声音来。

  桌上摆着茶水,阮窈费力地支起身子下床,才站起身就猛地跌坐在地上,摔出一声闷响。

  她又急又痛,连眼眶也憋红了。

  急促的脚步声陡然从外头响起,她眼前闪过一抹素白衣袂,紧接着,整个身子都被来人揽入臂弯里。

  阮窈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手揪住他的衣襟,这会儿才渐渐冷静下来,又将脑袋埋进他怀中。

  裴璋半跪在地上抱着她,手指不断发颤。

  阮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挣了一下,正抬头想去看他,便察觉到几滴微热的水痕,接连落在她的额头、面颊上。

  她颇为无措地瞧着他,抬手想要去拭他的泪,喉间不断发出艰难的嘶哑气声。

  “窈娘……”裴璋眼尾通红,似乎惧怕这只是一场梦,所以一遍又一遍地哑声唤她。

  彼此仿佛在这一刻调换了身份,阮窈一下一下地擦着,耳畔心跳如擂鼓,却分不出究竟是谁的。

  他双臂死死抱着她,似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眼泪也落得愈发密集。

  *

  徐医师诊察过后,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

  这毒如今是无恙了,嗓子虽说还发不了声,可往后细细将养着,总有一日会恢复。

  得知是裴岚害她,阮窈怔愣了好半天。她不能讲话,便提笔抓过纸张,可最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些士族与皇权彼此倾轧多年,谁都不能一身清白。

  彼此同为女子,她当然也怜悯裴岚的遭遇,可说到底,自己又有何辜……这些苦楚凭何转由她来吞。

  裴璋接过她用完药的碗,略微犹豫了片刻:“裴岚已于前夜自缢了。”

  阮窈迟迟不见醒,她许是怕落得同裴筠一般下场,夜里悄无声息悬了梁。

  裴岚死前留了一封密信,道是人死罪消,只求裴氏能够庇护那一双刚学会走路的幼子。

  阮窈抓着纸笔的手缓缓松了力道,而后将脸埋入他肩胛下,无声地叹了口气。

  裴璋轻拍着她背心,温声安抚她,眸底却是一片晦暗不明。

  他这堂姐倒还算是识时务,不似裴琪愚蠢。他如今既与族中割裂开,又同叛贼勾结为奸,恐怕裴氏早在暗中筹谋清理门户,唯恐此人会污了全族百年来的清誉。

  不需他出手未尝不是好事,否则只怕会令他死得过于难看,反倒招致些无谓的烦扰。

  待到能够下地走动了,阮窈很快便揣上致谢信,亲自去谢过重云。

  兵变时他曾舍命护住她,那句剖白之语而今想来也犹如梦呓,早就随着那夜潮湿的露水而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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