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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透的乐音自她那蹁跹游移的指尖倾泻而出。起先的琴音略有滞涩,偶尔错了几个音,于霍巡听来,其实也是应景的生疏。
后面渐入佳境,如珠似玉碰击的弦音时疾时徐,清泠的乐音中透出铮然之声。再柔婉的曲子用琵琶弹出来,总归是蕴藏着昂然的金戈之气。
“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
徐复祯低低地唱道。
她的声音轻而飘婉,几乎被琴声盖住。霍巡坐在她的身侧,正好能捕捉到那轻灵的歌声。
这唱词本是徐复祯随便挑的,奈何听者有意,霍巡心中一动,抬起眼眸去看她。
徐复祯未察,仍是轻拢慢捻,低声唱着:“……寒光亭下水如天,飞起沙鸥一片。”
一曲罢了,她按着弦止住余音,慢慢睁开眼来。
“怎么样?”徐复祯问她的听众们,带着些邀功的自得。
“太好听了。”菱儿由衷地赞美。
徐复祯得了肯定,便慢回秋波去看霍巡。
霍巡颔首道:“很好。”
水岚与有荣焉:“小姐好久没弹琵琶了,还弹得这么好。我们小姐不仅女工做得好、字写得好,琴也弹得好。又勤奋又聪明……”
徐复祯抿着嘴笑。她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当着霍巡的面,她愿意水岚夸她。
锦英从她手中接过了琵琶,水岚上前给她重新披上披风。
徐复祯看着霍巡,分明地看见他的眼眸上面映出她的倒影。忽然那影子变成了红纱灯笼凝成的圆月,从他的眼里一直映到了心里。
原来她就是那轮明月啊。
徐复祯靠着霍巡的肩膀睡了过去。
她喝醉了。
第100章 回归霍巡是少师,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
中秋一过,宫里连着发了数道急令召徐复祯进宫。
锦英早就把她的行装收拾停当,巴不得能立刻送她进宫。
徐复祯统共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当然不愿意进那莫名其妙的宫廷里去。
她郁闷地问:“我为什么要进宫?”
锦英道:“小姐,太后离不得你呀!这一个月来,朝廷为了州府税赋变革的事闹得不可开交,急需小姐你去调和。”
徐复祯心想:这种国策是她能把控的吗?
可是她算听明白了,太后很倚重她。
她记忆里的自己从没进过宫,太后这样的名号,于她而言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遥远。
太后娘娘,这样站在众生顶端的一个女人,怎么会看见她、倚重她?
徐复祯想不明白,便姑且放在一边。可是她知道进了森严的宫禁,再想见宫外的人就不容易了。
她拐弯抹角地对锦英道:“我舍不得离开你们。”
锦英道:“水岚会陪小姐进宫的。”
徐复祯自顾说道:“进了宫就再难见面了。”
“小姐休沐日可以回来的。”
“……可是休沐日要隔一个旬日。”
“小姐以前两年没出过宫,也没见说舍不得我们。”
两年!徐复祯吓了一跳。
她从前是怎么忍住两年不出宫的?她只有两天没见到霍巡,已经觉得光阴漫长。
自中秋那夜别过,她心里就对他生出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情愫。
这于她而言是很莫名其妙的,因为严格意义上他只算她的一个爱慕者,她该享受他的仰望与追逐,而这情愫是不利于她保持高位者的姿态的。
然而这情愫又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自洽,仿佛早就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当她注意到其存在的时候,那已经是一棵亭亭茂茂的小树了。
徐复祯习惯了醒来以后被施加的一切不属于她的东西:她的府邸、她的财富、她的身份地位。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像是命运弥补她的馈赠,受宠若惊之余可以欢喜地接受。
可是如果她的心也根植了一些自己无法掌控的情感,这只会令她慌乱。她可以接受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喜欢她,但是不能接受自己无缘无故地喜欢一个人。
尤其是他非常可恶,为数不多的互动里,他不把自己的心意宣之于口,可总是引诱着她来戳那层窗户纸。
徐复祯想:她为什么要惯着他呢?
她让锦英马上收拾东西,她下午就要进宫。
太后收到消息的时候,正跟文康公主在坤宁宫喝茶。
听说徐复祯已经进了宫,并且马上要过来拜见她时,太后大喜过望,又转头看了一眼文康公主,柳眉立刻攒了起来:“快,你去偏殿里避一避。”
文康公主怫然作色:“宫里是我的家!我凭什么避她?”话虽如此,她气焰还是渐渐弱了下来,绷着脸避去了偏殿。
宫人这才把徐复祯宣了进来。
徐复祯没有穿她的女官宫装,穿着一件藕荷色夹衫,月白色缎裙,腰间系着的赤金色绦带像点睛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