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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番想法自然无法与人说,在外人看来,她如今不过六七岁的年纪,谈未来岂不太早?
可按照现实中的进展想,她不欲成婚,最多还有十年的时间来安排自己,积蓄历练、积攒资本,如果不早早定下目标,确定努力的方向,才是在虚度光阴。
留在父母身边是不可能的,想都别想,先不说徐纯夫妇是否愿意,就是于她而言,演一世贞顺柔静名门贵女太难了。
一直以来,她对问真都只有亲密依赖,问真的强大只会令她更有安全感,而身份高贵、身家富贵这些……她都是认为问真理当拥有的,问真若是没有,她才会觉得不公平,自然谈不上羡慕嫉妒。
可到如今,她才真有些羡慕问。
从前不觉得,见了此生的生身父母才发现,大伯母真是这时代少有的开明又真心疼爱女儿的母亲了!
幸而她能跟在阿姊身边,若是一穿过来就是在安州,她大约无法快活轻松地过到现在,只怕早早就开始宅斗副本,将自己武装到牙齿上了。
想到这阵子在家中听到的许多闲话,问星在心中琢磨着问月和问星这两个名字,想了一会,嗤笑一声。
她不管,她的问星,是她爸妈翻着字典想了半个月才取出来的。
他们希望她乐知、好学,勤学不倦攀登人生高峰,砥砺前行,顺境不骄,逆境不馁,最终探手摘星。
而不是月亮的陪衬,天边小星。
父母最纯粹的珍惜疼爱,她都曾有过,所以不纯粹的感情,她不在乎,不想通过委屈自己去谋求。
能算计来的感情,究竟是感情,还是战利品?
而且,她有阿姊啊!
她跟着阿姊吃香喝辣,才不回来受罪呢!
她亲娘掌家的能力肉眼可见地有限,她若生活在安州,不知要宅斗多久——只看在京中、阿姊的山中,哪有敢明目张胆大谈主家阴私事的婢仆?
就连苴安老宅,不过半个多月,便被清洗得干净安全,很快恢复到在京时的生活状态。
乃至回到安州之后,面对一盘五花八门良莠不齐的婢仆们,她竟有些“终于来了”的感觉。
就是这个味!这个熟悉的宅斗味!但要她留下参与斗争,调剂无趣生活?敬谢不敏,她宁愿回去老老实实念书练武做功课。
虽然学的时候叫苦不迭,但其实对她来说,学习反而是最容易的。
无论是学堂中的一切,还是在问真身边,她都在不断地汲取着知识,了解、融入这个陌生的世界。
问星打起精神,虽然不能出海,一个未来规划破灭,可总不能就此一蹶不振吧?
她扑棱坐直身体,秋露又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我好像还有一点功课没有做完,阿姊前回说哪日查来?”她看向秋露,四目相对,秋露迟疑一下:“……今日?”
“……希望阿姊忘了。”问星老实地双手合十,“菩萨保佑。”
秋露懊悔万分,“都怪我,我前两日竟将这事情忘到脑后去了。”
问星长叹一口气,不振奋精神了,死鱼一样瘫在座椅上,满面写着认命。
认命归认命,她没想着胡乱含混过去,主要是问真行事有时让人摸不着套路,没准这会正等着她自作聪明蒙混过关呢?
哪怕不是阿姊设的要教育她的圈套,有些事是骗得过旁人骗不过自己,还是老老实实把该做的功课做完吧。
问星心里揣着事,安州最负盛名的海鲜馆子之一吃得都没那么香了——当然还是要吃的,有她脸大的蒸螃蟹要两只起,柔嫩腴滑的鱼脍来两筷子,炙的海朱虾肉要撒多多的茱萸粉……
问真看似随性,其实饮食挑剔,珍馐奇珍用多了,便会感觉不过平平,反而会更习惯家中寻常口味,简单、稳定,不易出错。
所以她用的不多,一盏细面,一碗温汤,满桌海物时鲜不过略动两筷子而已。
明瑞明苓倒是用得很欢快,姑侄三人高高兴兴地吃着,问真瞧着,眼中略染上一点笑意。
今日不愁明日事,同理,有些事情放到晚间再愁是一样的吧?
稚儿欢喜围坐,阖家平稳安泰,天下一大乐事矣。
祖父的时代已经过去,如今的徐家由她的父亲遮风挡雨,而几十年后,保护徐家平安,便要看他们姊弟的本事。
能保这张饭桌平稳,一点稚子天真,多劳碌、耗费多少心血,都值得。
问星叽叽喳喳道:“阿姊,这虾肉很紧实,应当是极大的龙虾!炙的火候恰到好处,香料粉调得好,辛香不辣,不会夺了海物的鲜味,阿姊你快尝尝!”
说着,又特地换了公筷来替问真布膳,她今日谄媚热情得出奇,问真心里有事,反应稍慢,竟没立刻察觉,只顺从地尝了一口炙虾肉,微微点头,“是不错。”
如此乖巧懂事,体贴孝顺,如何能不让她想要呵护、爱护呢?
“这块!这一块好!”明苓急匆匆地用公筷挟了一块炙肉送到问真碟中,她用的筷子还是小号,专合她与明瑞的手长打造的,公筷对她来说太大了,龙虾肉挟在上面颤颤巍巍的,问真还得忙用碟子接过。
明苓嗓子脆生生的:“我挟的好,姑母吃我的!”
这句话不说还罢,一说那还得了?明瑞进来凑热闹,问真无奈地被塞了满碟子吃食,说不出一个“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