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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子舀起一点尝味,觉得甜度不够,又加了点糖。
两三分钟后,酱汁煮沸,陈念安关火,把酱汁倒到一个大盆里备用。
吴昊浩和张珂就站在他身边,帮忙递个盆、拿个勺,别的事,他们也帮不上忙。
有个记者扛着摄像机一路拍过来,刚好路过陈念安身边,看到那小男孩蹲到地上,从袋子里抱出一整条鱼。
老大的一条鱼!足有五六斤重。
记者被惊到了,站在那儿对着陈念安拍,问:“小同学,你做什么菜呀?”
陈念安专注于手里的活,没抬头,说:“钱塘熏鱼。”
记者:“喔——”
很少会有孩子在比赛里做这样的菜,不好做,不好看,做出来也许还不好吃。记者已经走了一圈,看过别的孩子的菜,有五组选手做糖醋鱼,三组做炒虾仁,还有做开背虾的,做粉丝扇贝的,做三鲜汤的,做回锅肉的……总的来说,蒸菜、炖菜、炒菜偏多,煎炸类的菜品很少,因为家长们普遍怕孩子被热油溅到。
陈念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关注别人在做什么,草鱼是刘爷爷中午买的,已经被剖开、洗净,陈念安把鱼放在砧板上,拿起菜刀开始切鱼。
切掉头尾弃用,中段沿着鱼骨切成均匀的厚片,每片2厘米左右。
一刀又一刀,陈念安刀法娴熟,刀刃没被鱼骨卡到过。
十二位评委分散开来,一直在比赛场地巡视,看着孩子们做菜,彼此之间也有交流。
“那个做三鲜汤的,我刚才看了,他调料是装在一个小食品袋里带过来的,一股脑儿全倒了进去,估计是大人帮忙配好的料。”
“那个做火腿炒豌豆的,切个火腿丁儿差点切到手,平时应该不怎么做菜,就是现学现卖。”
“怎么那么多人做糖醋鱼?”
“钱塘名菜嘛。”
“很难做好的。”
“看到那个小男孩了吗?他做熏鱼。”
“啊?”
“挺厉害的,我刚才看了,切鱼的手势很熟练,就一个人埋头做,不要别人帮忙。”
“有意思,小不点儿做熏鱼?我去看看。”
……
场地很大,桌与桌之间并不拥挤,不知不觉间,陈念安的炉子前站了四五个大人,有评委有记者,都在看他炸鱼。
陈念安偶尔一抬头,被吓了一跳,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
观众席上,有个男人也被陈念安吸引了目光,从那小男孩抱出一条大草鱼开始,男人就盯着他看了。
这男人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身穿白衬衫,西裤扎在衬衫外,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长着一张国字脸,戴一副黑框眼镜,嘴边的两道法令纹很深,令他看起来严肃又古板。
偶然间,他看到楼老师在给那小孩拍照,心里一琢磨,向楼老师招手:“小楼,小楼,你过来。”
楼老师看到他后,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金老师!你怎么来了?哎呀我刚才都没看到你。”
“我带学生来比赛,初中组一会儿比。”金老师指指几米外的陈念安,问:“那个小男孩,是你们学校的?”
“对啊。”楼老师语气里带着骄傲,“我班里的,我是他班主任。”
金老师说:“他很能干啊。”
楼老师笑了起来:“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看他做菜,没想到他这么厉害,金老师,他可不是为了比赛专门练的做菜,他平时就会做,家里周末都是他做饭。”
“那很难得啊。”金老师问,“不过……为什么呢?他特别喜欢做饭?”
“喜欢应该是喜欢的,但也有现实的困难。”楼老师凑到金老师身边,小声说,“他是从安徽农村转学过来的,来我们学校还不到一年。去年七月,他爸爸妈妈遭遇了车祸,都去世了,现在家里只剩他和他姐姐,还有一个弟弟。喏,就是那边那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孩,看到了吗?那个就是他弟弟,现在家里只剩他们三个了,所以必须要学会做饭呀。”
金老师愣了好一会儿,又问:“那他的综合素质怎么样?学习好吗?”
“学习还可以。”楼老师说,“刚转过来时,他在班里几乎是吊车尾的,现在已经追到全班二十名左右了,一直在进步,一开始英语真是一塌糊涂,现在好多了,能考到班级平均分。他其实挺聪明的,学习也刻苦,喜欢看课外书,作文写得不错。”
金老师点点头,又问:“那他运动能力好吗?品德怎么样?还有没有别的特长?”
楼老师掠掠耳边的发,说:“运动的话……我其实不了解,去年七月的那场车祸,他也在车上,腿骨折了,这一年又是打石膏,又是拆钢板,从没上过体育课,前阵子还在用拐杖走路呢。品德没有问题,挺老实的,总的来说,是个好孩子,我们老师平时都会多关照他一下,没爹又没妈,看着怪可怜的。”
金老师推了推眼镜,问:“他叫什么名字?”
楼老师说:“陈念安,耳东陈,思念的念,平安的安。”
金老师重复了一遍:“陈念安……”
场上,陈念安已经炸完了一半的鱼,有人问他问题,他一边炸鱼,一边回答:“这个鱼是要用大火旺油炸才更好吃,但没办法嘛,这里只有电磁炉,我爷爷说了,把电磁炉的火力开到最大,也是可以炸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