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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五六米的高度,死不成,等待施救的过程会很绝望,躺在雪地里一定很冷。

  谢星沉空洞洞看着,眼睛蒙上了一层雾,心好痛。

  她该是有多痛苦,对这个人世多没有眷念,才会跳下去。

  第二年春,赵菁出院,谢星沉一个周末飞雪城,看到赵菁在院子里打羽毛球,与萧家的弟弟妹妹相处和睦,当时天气热,她又是那个吃冰淇淋都会甜甜笑出来的女孩子,只长袖长裤严严实实,更不肯露出手腕,不妨碍兴致淋漓。

  谢星沉当时以为事情会慢慢变好。

  马上高考了,他可以去到他想去的任何地方,再次接近她,慢慢让她走出来,他相信时间的力量。

  他打算的很好,雪城大学,心理学,其他的不重要,去他妈的理科状元,去他妈的TOP2,事实也确实很顺利。

  八月底的那一晚,在日后许多年看来,是彻底改变他人生的一个节点。

  赵菁去了何田田升学宴,那一晚,他终于再一次光明正大见到她了,不是偷偷摸摸,即使只有一面,足以让他心潮激荡,她除了还是骨瘦如柴,各方面状态都好了很多,这本应该是一个良好的重新开始。

  也是那一晚,命运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将他自负天才的计划通通碾碎。

  那一晚,他见到了此生最磅礴壮丽的一场流星雨,同时在火意滔天中,失去了此生最爱的人。

  留下一双经年不愈的腿。

  日后身边所有人都不愿回忆起那一段日子,昏天黑地,他走火入魔,丢了大半条命。

  谢星沉觉得自己没疯,他很清醒。

  赵菁车祸在医院躺了四个月,心跳彻底停止那一天,他也彻底倒下了。

  他昏迷了好几天,才醒来,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是奶奶。

  奶奶垫起枕头扶他坐起来,说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却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不然窗外的阳光为什么会这么刺眼,他皱眉:“窗帘拉上。”

  奶奶什么都依他,环境总算暗下来。

  他看起来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王姨送饭来就吃,奶奶讲话他就应,甚至还会自己削苹果,只是没有人敢提起赵菁。

  下午,病房外来了个不速之客,他听声音也知道是谁,奶奶在走廊跟那人说了好半天话,还是放他进来。

  萧方霁是来通知他的,将果篮放到床头柜上:“她明天下葬,你要不要去送她最后一程。”

  少年靠坐在病床上,蓝白条纹病号服容颜清冷,指骨修长如玉,一手苹果,一手削皮刀,长长的苹果皮立时就断了,静默了几分钟,他摇摇头:“不去。”

  萧方霁看着他这幅行尸走肉的样子,欲言又止,就要退出病房。

  谢星沉突然发作,这辈子难有的情绪失控,红着眼将所有东西都摔了:“你们都在骗我!跟医院一起骗我!赵菁根本没有死!”

  其实是清醒的,他又凶神恶煞瞪着萧方霁,那眼神像要杀人:“都是你们害的她!你们萧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萧方霁默默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摇摇头走了。

  奶奶跟着哭了一场,病房安静下来。

  谢星沉再看到手中削好的苹果,立马弯腰吐了,将醒来后吃的所有食物都吐了出来,他的精神凌驾他的躯体,将他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赵菁,因为厌食症,吃不下去饭,吃进去了也会吐出来。

  他毫不怀疑赵菁会这样永久惩罚他,惩罚他没有再勇敢一点,没有早点去找她,才害她死的那么惨。

  然而他错了,几天后,恶心感消失,他又开始正常吃饭,然后出院。

  一个阴天的下午,他去了一趟墓园。

  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少女笑靥如花,他将手中的向日葵放下,蹲下身细细抚摸。

  “给你带了一束向日葵,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之前偷听到你小名叫葵葵,应该是不讨厌的。”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好久了,从第一天回到附中跟你当同桌起就喜欢你,或许更早,希望下辈子能亲口说给你听。”

  ……

  “我要出国了,以后不能来看你了,愿你在那边一切都好。”

  是的,柳朝音前阵子回国了,抱着他哭了一夜,说要将他带回巴黎,好好照顾他。

  他是来告别的。

  临走,谢星沉从怀里取出那枚玉观音,轻轻放到了向日葵旁。

  没能保佑她的,他也不需要了,一并留给她,归入地下。

  天空飘起细雨,墓碑和向日葵被沾湿。

  谢星沉起身,撑着不太利索的双腿离去,走了很远,衣发已湿黑,回过头,看到了叼走玉观音的那只白鸟,跟幼时飞进他房间叼走他薄荷糖的白鸟很像。

  蓦然想起某年某月。

  他翻书包时玉观音不小心滑出来,被赵菁看到,笑他:“你是贾宝玉吗?这么大个人随身带一块玉?”

  当时班上有人传他俩的八卦,赵菁平时又总爱哭,他漫不经心眉一挑:“我是贾宝玉你是什么?林黛玉?”

  现在想来,后者一语成谶,果然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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