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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天监看天象很准。

  沈玉衡同萧烬出宫那日,确实是个大晴天。

  他一早被外头的日光刺醒,就知道今日多半可以出宫去玩了,也因此无比期待起来。

  然后他就在期待中起床,也看见了带着婢女进来的萧烬。

  婢女们手上端着的发带和衣裳同往日的都有些不一样,并非太子制式,所以……

  “厂公。”

  沈玉衡还记着不能在萧烬面前压着自己的情绪,虽不知萧烬究竟如何得知的,但他会不高兴他是知道了。

  故而沈玉衡有点生涩地向人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今日便出去吗?”

  他瞧着有点像刚用什么邪术得了灵魂的人偶,表露出来的情绪透着点令人费解的僵硬,但萧烬却不觉得可笑,也没有半点讥讽和不适,反而笑眯眯的,眸底流露出几分兴味:“是。”

  就见沈玉衡的眼睛亮了亮,随后有点生硬地努力在他面前剖开自己:“好。”

  他跟萧烬说:“我期待了很久。”

  萧烬笑起来,伸手拿了外衣:“臣伺候殿下更衣。”

  沈玉衡的指尖微微蜷缩。他也知道,萧烬不喜他躲他,故而他忍着本能的排斥——沈玉衡实在是不习惯和人这般近的距离,这么些时日,那些婢女和其他太监还好,他们对他只有恭谨和一板一眼的规矩,哪像萧烬。

  但沈玉衡只能乖顺地微微抬起手臂,任由萧烬动作。

  那些婢女显然也是经过二次调丨教的,把东西放下后,便默默离开了。

  屋内便只有他们,沈玉衡也更加紧绷。

  偏生萧烬还要用慢悠悠的语调同他说:“殿下,看臣多贴心。”

  他给沈玉衡披上外衣时,没急着去整理,而是用指尖轻捻了一下沈玉衡的下颌,在如愿以偿惹得人轻颤后,又笑:“顾及殿下面皮薄,特意命人先行离开。”

  沈玉衡:“……多谢厂公。”

  萧烬不说话了,也不动作,就用拉着他的衣襟,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沈玉衡藏在袖袍中的手握成拳,紧了紧,最后松开。

  他踮起脚,凑近萧烬,在萧烬的脸上很轻地贴了一下。

  萧烬就没再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着他了,而是满意地摸摸他的发丝,又说:“真乖。”

  沈玉衡还没说话,萧烬又勾着他的脑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沈玉衡顺从地走了两步,和萧烬之间的安全距离彻底被打破,他甚至有一瞬感觉窗外透进来的日光都是萧烬的帮凶,将他圈在了萧烬的领地内,逃脱不得,也不敢挣开。

  “殿下不善言表?”

  沈玉衡听见萧烬状似随意一问时,微顿后,并未隐瞒:“……我幼时贪玩,也有几分气性。”

  他低声:“我是嬷嬷带大的,嬷嬷从不训斥我,只会苦口婆心地与我说很多话。从前不懂,但后来幼时有次累及嬷嬷被宫里的一个贵人责骂,我就懂了。自那以后,便不习惯表达喜恶了。”

  他知道萧烬为何要怎么问他,他也知道自己先前有多别扭怪异。

  故而沈玉衡微微仰起头,直视着萧烬:“厂公应该清楚,我这样的人,活到现在要能随随便便就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就有问题了。”

  萧烬就得好好想想,沈玉衡究竟是他挑的,还是别人悄无声息地推到他面前的了。

  萧烬扬眉:“殿下心中有气。”

  是肯定的语气,而非询问。

  但他却并不恼怒,反而笑吟吟的,也是因此更加让人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为何?”

  沈玉衡不自觉地抿唇:“……我只是觉得,厂公明明也知道我有许多事都不明了,有时厂公到底想要我如何,可以教我的。”

  他看着萧烬,想试一试让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能够“和谐”一些,这几日也不知怎的,沈玉衡总觉得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怪,说是危险了,也算不上,但说是平和,却又似乎带着不明的涟漪波动,他害怕这种未知感。

  他沈愿萧烬直白地给他下命令,要求他做什么。

  反正他的命早就被萧烬攥在手里,与其凌迟折磨,倒不如一刀斩了来个痛快。

  他这几日有认真想过,萧烬是不是就想听到他这么说,所以才故意这般……

  然而听到他这么说,萧烬却还是在问他问题:“教殿下什么,殿下便学什么么?”

  沈玉衡刚想说是,便对上了他晦涩暧丨昧的眸光,他便瞬间明白了什么。

  故而在抿着唇安静半晌后,沈玉衡微低下头,实在不明白萧烬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在许多时候都喜欢他“乖”。

  这种时候沈玉衡只要听话,只要乖乖的,就算是跟萧烬提要求,萧烬也能同意。

  但他似乎…又在一些时候,想看见他亮出爪牙,这会让他高兴。

  沈玉衡能够感觉到。

  这算什么?

  绝对的狩猎者地位在捕食时,更喜欢自己的猎物挣扎两下去证明自己是健康无病的,是鲜活的,添些趣味、多些兴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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