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0



  他本以为自己不在意明鸢的。

  毕竟第一次见到她时,得知自己被某种强制契约束缚,和她的性命捆绑在一起,他就动了杀心。

  他恨她的存在,恨她的自由,更恨她总能轻易搅乱他的计划。

  后来,他从她身上发现了那枚家族令牌。

  那东西是他多年噩梦的来源,每一次看到它,他的仇恨都会更深一分。

  他们之间简直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他甚至早早就做好了了结她的打算。

  可等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竟然觉得……难受。

  酸涩的情绪在心底蔓延,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安慰自己,可能只是因为明鸢陪了他几个月,习惯成自然,一朝消失难免不适应。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彻底忘记这个人。

  于是他继续照常生活,。

  每天清晨起床,习剑,吃饭,处理俗事,和从前明鸢没出现在他生命里时没什么两样。

  只是,他会在某个瞬间不自觉地喊出明鸢的名字,等反应过来时,喉咙里那一声叫喊已经变得扎人。

  在离开清溪那片让他不愿久留的乱葬岗,朝着京城来时,他也路过了很多城镇。

  这其中不缺繁华的。

  某日,他路过街边糖葫芦的小摊。熟悉的酸甜气味扑鼻而来时,他的脚步竟然不由自主停下。

  他买了一串,又下意识地回头:“你不是说想吃糖葫芦吗?我买到——”

  话出口的瞬间,后半句硬生生噎在喉咙里。

  明鸢已经不在了,怎么会回答?

  将那串糖葫芦拿在手里,他沉默了很久,最终也没有勇气自己吃下。

  还有赶路时沿途的野花。

  以前的他,这些花花草草。可明鸢却对这些五颜六色的小花喜欢得不行。

  她总喜欢在路上随手采花,拿不下的时候就塞到他手里,又或者往他的衣袖上别。

  那些色彩鲜艳的花瓣黏在身上,让他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可等明鸢走了以后,他又一次在路上看到遍地的色彩。

  那些地上零散飘落的花瓣总能轻易勾起他的某些回忆。

  刺眼的红、粉、紫像一个无声的提醒,告诉他曾经有人在这里欢笑过,撒娇过。而他只是呆呆地站着,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明鸢的存在似乎已经在他的生活中留下了很深的痕迹。

  甚至在某天,他整理自己的衣物时,无意间在包裹里翻出一件旧外袍。

  这是之前打斗时被剑划破袖口的那件,他本来准备丢掉,却在抖开衣服时发现,那被划破的地方已经被人仔细地缝补好了。

  上面的缝针稚嫩得一看就是初学者的手艺,歪歪扭扭不说,偏偏还多此一举地绣了个蹩脚的小笑脸。

  秋澄霁看着那个笑脸,沉默了很久。

  真丑。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那块布料,感觉到补丁的线迹还有些微微凸起。

  那一瞬间,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涩得难以忍受。

  他以为最难过的,应该是她消失的那一天。

  可后来他才明白,最难受的并不是那一天,而是意识到她再也不会出现的那些日子。

  每一天,每一个明天,都不会有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从那以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穿着那件补过的外袍。

  哪怕洗了穿,穿了洗,袖口的补丁早已变得有些泛白发旧,他依然不舍得换掉。

  有时候他会在深夜里坐在煤油灯下,把外袍平铺在腿上,指腹一遍遍摩挲那个笑脸,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不说。

  他后悔了。

  悔自己如此轻易便被心魔夺去了神智,悔自己没有更坚定一点抵抗对方……也悔那个将明鸢捅穿的他。

  被剑穿心是不是很痛?

  她那么爱美,离开时却满身血污,会不会很生气?

  秋澄霁原以为,他对明鸢的执念只是因为她的死太过突然,留在他生活中的痕迹一时间挥之不去。可是生活中种种下意识的改变,却让他开始反思自己的感情。

  有时候午夜梦回,他还是会梦见那张熟悉的脸。梦里的明鸢亮着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声音清脆地说我喜欢你。

  那双眼睛澄澈又直白,毫无保留地将她的情意洒向他。

  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是为了让她说出这句话而存在。

  梦里,他没有回答她。梦外,他被惊醒时,床边早已是一片冷寂。

  秋澄霁木然地靠坐在床头,额头上冷汗涔涔,胸口像被什么压住了一样闷得难受。

  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像是被沙子堵住了一般。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终于在心里承认了一件事:

  他喜欢明鸢。

&ems

上一页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