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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祝默不作声地翻着城主府积累的卷宗,头也不抬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孔鳞哎了一声,临走前还不忘隐晦地瞪了一眼青琅。

  “信送到他手上了?”

  “是。”

  “他什么反应?”

  青琅复述了一遍他们当时的对话,又犹豫道:“陛下,恕小的多言一句,宗将军当时的反应,的确有些过激。”

  殷祝抬起头:“什么意思?”

  青琅立刻跪下。

  “小的绝无挑拨陛下与宗将军关系的想法,只是陛下,此事实在蹊跷……”

  他上街采买,却被人堵住,那人还言明自己是祁王下属,把信塞到他手里,匆匆丢下两句话就消失在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青琅着实不知所措,干脆就拿着信回去找上了殷祝。

  殷祝盯着那封信看了许久,竟然叫青琅按照那人所说的,把未拆封的信原原本本交到了宗策手上。

  青琅越想越不明白陛下此举的用意。

  就算他是一介戏子,也明白亲王与边关大将私通,在任何帝王眼中,都与谋逆无二。

  陛下怎么却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

  难不成,宫中那些传言是真的,宗将军当真给陛下下了蛊……?

  殷祝:“不管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朕住脑。”

  青琅赶紧调整好面部表情,不敢再胡思乱想。

  “不急,”殷祝又翻了一页卷宗,语气轻快道,“不管祁王是故意送信来挑拨,还是策反,待三日后再看吧。”

  他干爹是什么样的人,他能不知道吗?

  古今各种文章歌诗、逸闻传记、戏曲谣谚,但凡是只要和他干爹有关的,他都查阅过一遍;

  就算其中有部分夸大非实,拼拼凑凑,也能在脑海中补全出一个较为完整的形象。

  在殷祝看来,他干爹,无论人格、品性还是能力,都是千秋历史上最完美的一位将军。

  ——没有之一!

  殷祝当然知道这世上没有完人。

  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心中干爹的光辉形象,无限接近完美。

  犹记得穿越前,他带着几位师弟师妹在深山老林里挖掘一处夏墓。这处墓葬不算大,本来作为大师兄,这趟他是不必来的,但先出发到现场的师妹给他拍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块残损的石碑。

  殷祝几乎是瞬间,就被照片上“宗守正”三个字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能这么称呼,证明墓主人与宗策的关系一定十分紧密。

  但师妹说暂时还没发现记载墓主人名字的石碑,只知道这人曾在天佑年间任监军,或许就是在那时与宗策相识的。

  于是殷祝挂了电话,立马就买了当天飞过去的机票,凌晨在飞机上还在给历史系的同学打电话,问他们要相关资料。

  一下飞机就冒雨直奔深山,吓得司机师傅还以为他要打劫。

  一番折腾,终于在天亮时,亲眼看到了那块石碑。

  “某与将军,契交已久,将军忠义贯乎日月,每遇责难困苦,未尝怨尤……”

  “……将军襟怀磊落,不染纤尘,临众危而不退,受诟谤而不移,君主有命,赴汤蹈火而无怨;家国有难,披甲执戈而不辞。”

  “其志皎然如冰壶,其德刚直如岳峙,某虽辞巧难尽其高义,惟愿苍生共仰,天地见证,愿将军英名长存,福寿绵长,无灾无厄,家室安泰,子孙满堂。”

  洋洋洒洒几百字,全都是夸他干爹有多么多么好的。

  这一通吹下来,硬生生把殷祝吹爽了。

  他觉得这墓主人绝对是自己素未谋面的知己,不仅文采斐然,说的话又好听,每个字都是自己想说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还没等发掘出对方的姓名生平,暴雨就压垮了山体,泥石流从山间俯冲而下,把他一冲冲到了大夏天佑年间。

  虽然殷祝猜测,这碑刻可能是苏成德写的,但一来天佑年间没有苏成德当过监军的记录,二来没找到确凿证据,谁也没办法确定墓主人的真实身份。

  但!是!!!

  古人都是含蓄的,身为将军,能被监军这么毫无保留地夸赞,只能说他干爹已经好到连狗皇帝专门负责去挑刺的人,都挑不出他半点错处了。

  殷祝选择性忽略了自己浑身上下的青青紫紫。

  其实他也没怎么气他干爹……好吧,确实有点生气。

  但只有一点点!

  醒来后大部分时间,殷祝都在回味那场雷霆闪电交织的冰冷夜雨中,宗策带着自己,单杀克勤,在暴雨中策马奔驰的感觉。

  那一刻,他浑身的肾上腺素拉满,视野中只剩下他干爹冷硬的下颌,和那双一往无前的凌厉眼眸。

  大丈夫当如是。

  殷祝觉得自己这辈子能有这样的一次经历,也算是圆满了。

  当然,他干爹肯定不会满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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