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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掌心擦过她腕间脉搏。七年前他就是这样在雪原上握住她冻僵的手,将虎符塞进她濒死的怀中。此刻他盔缨扫过她耳畔东珠:“陛下不怕臣黄袍加身?”
“你会吗?”白傲月突然咬破他结痂的唇角,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雪落在程豫瑾睫毛上时,他想起登基大典那日,她戴着十二旒冕问他:“镇北侯是要凤君之位,还是北境兵权?”
卯时的出征号角刺破冰雾,程豫瑾却出现在北里巷最深处的胭脂铺。当他将螺子黛混着鸩毒抹在宣纸上,掌柜的突然暴起——正是完颜部暗桩。玄铁剑贯喉的瞬间,程豫瑾嗅到白傲月常用的龙脑香从密道飘来。
七日后,幽州城头的战报与弹劾奏章同时抵京。白傲月当着文武百官撕开染血信笺,北狄左贤王的首级竟裹着世家通敌密函。她笑着将密函掷向颤抖的户部尚书:“传旨凤君,完颜部女眷全部赐螺子黛一盒。”
当程豫瑾的凯旋仪仗入朱雀门时,白傲月正对镜点染黛眉。镜中映出他铠甲未卸的身影,心口护心镜留着道新鲜的刀痕。“完颜可汗收到生母血书后自尽了。”他将东珠步摇插进她云鬓,“陛下给的鸩毒很痛。”
白傲月转身咬住他喉结,尝到雪原与鲜血交融的味道:“比当年合卺酒如何?\”程豫瑾托住她后颈的力道像在握剑柄,说出的却是三年来第一个
\“臣\”字:\“臣请陛下,赐教坊司女子诰命。”
残阳如血时,他们听见宣政殿传来老御史撞柱的闷响。白傲月扯断程豫瑾束发的银带,任三千青丝与自己的冕旒纠缠:“凤君猜明日弹劾折子会怎么写?\”程豫瑾将虎符压在她枕畔:“大抵说妖后与佞臣祸国。”
更漏声再次响起时,白傲月摸到他后背陈年箭疤。那是她为夺嫡将他射落悬崖留下的,此刻却随呼吸起伏如活物。程豫瑾突然咬住她肩头龙纹:“当年陛下那一箭”
“没偏。”她笑着将护心镜按在他新伤上,鎏金蟠龙纹印出血色轮廓。雪又下了起来,盖住朱雀门的血迹与钟声,仿佛天地间只剩这方寸暖阁,锁着女帝与凤君,镇北侯与手中剑。
“完颜可汗想要和亲。”他甩落头颅时,玄铁护腕擦过白傲月握笔的手,将“岁贡”二字生生改作“血偿”。使臣怒睁的瞳孔里,映出白傲月骤然收紧的指节,那支紫毫笔啪地折断在《起居注》上——正是三年前记载凤君弑兄夺位的篇章。
程豫瑾忽然用染血的剑尖挑起她下颌:“陛下当年命臣斩杀十二位皇兄时,笔锋可比现在稳。”白傲月反手将断笔刺向他喉间,却在触及皮肤时化作轻抚:“凤君今日杀使臣,是要断朕议和的路?”
惊雷炸响在琉璃瓦上,三百重甲卫的脚步声震得祖宗牌位簌簌颤动。程豫瑾揽住白傲月后腰跃上悬梁时,她嗅到他铠甲缝隙里南诏沉水香——那是半月前他奉命平叛之地。第二支冷箭破空而至,钉穿他们交叠的衣袂。
“王氏的私兵。”程豫瑾咬断箭尾的声音像是嚼碎骨渣,带着平叛时的狠厉。白傲月指尖划过他新添的刀伤,在血腥味里辨出漠北沙棘汁的味道——这伤口分明来自西戎弯刀。
当他们在密道甩开追兵,白傲月突然将程豫瑾按在冰冷石壁上。夜明珠幽光里,她扯开他束甲丝绦,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三年前猎宫之变,这箭本该要你的命。”程豫瑾喉结滚动,握住她探向伤疤的手:“陛下舍不得虎符无主。”
地底暗河漂来浮尸的恶臭,白傲月却从中辨出龙涎香残味——那是她赐给鸿胪寺卿的御香。程豫瑾剑尖挑开尸首衣襟,露出肩头黥面:竟是被先帝流放的楚王旧部印记。
“好个一石三鸟。”白傲月突然嗤笑,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程豫瑾腕间箭伤,“凤君借王氏私兵引楚王余孽,是要让朕的剑染尽宗亲血?”程豫瑾反手将她抵在潮湿石壁,战损的铠甲硌得她生疼:“是陛下先往臣枕边塞细作。”
他们撕扯着跌出密道时,正撞见礼部尚书在焚毁边关布防图。程豫瑾的剑比白傲月的呵斥更快,却在穿透那人心脏时迟疑了半瞬——尚书怀中跌出枚双鱼玉佩,与程豫瑾贴身的信物一模一样。
“楚王庶子”白傲月抚过玉佩裂痕,忽然扯落程豫瑾半幅残甲,“难怪七年前骊山围猎,你拼死护着太子。”她笑得像是淬毒的匕首,将玉佩掷入炼炉,“凤君这局棋,竟从本宫及笄那年就开始布?”
程豫瑾瞳孔里映着爆燃的火焰,突然擒住白傲月手腕按在自己心口。那道横贯胸膛的疤灼热跳动:“臣若真是楚王血脉,当年何必亲手斩他头颅?”他撕开衣襟露出后背黥印——竟是白傲月登基那日亲手烙下的凤纹。
暴雨冲刷着刑场血迹时,白傲月正在地牢端详那具焦尸。程豫瑾剑尖拨开碎骨,露出半枚未熔的虎符:“陛下可知,真正的楚王余孽”话音未落,十二支淬毒弩箭破空而至,将焦尸钉成蜂窝。
“收网吧。”白傲月突然将程豫瑾推下血水沟,自己迎着箭雨张开双臂。金丝软甲裂帛声里,她看见枢密使惊骇的脸——这个三朝元老手中,竟握着程家军特制的连环弩。
程豫瑾从尸堆暴起时,手中已无剑。他扯断铁链绞杀最后一名死士的模样,像极了当年在冷宫为她杀疯犬的少年。白傲月踩着枢密使咽喉轻笑:“凤君可知,这老匹夫给先帝侍过疾?”
当程豫瑾在尸首怀中搜出先帝脉案,惊见“鸩羽”二字赫然在列。白傲月染血的护甲划过他颤抖的指尖:“现在明白,为何本宫非要你当凤君了?”他们交握的手掌间,躺着先帝暴毙那夜的更漏残片。
子时的梆子敲响时,程豫瑾单骑闯进王氏祠堂。剑光斩断祖宗牌位时,他看见白傲月高踞屋梁,正将楚王灵位投入火盆。烈焰吞没“不肖子程豫瑾”字样的瞬间,她如夜枭般落在他马背:“这个庶子身份,凤君可还满意?”
暴雨中,他们共骑冲向北城门。白傲月突然咬住程豫瑾耳垂:“其实那脉案是假的。”她笑声混着血腥味灌进他耳蜗,“先帝真正死于马上风,抱着你母亲最爱的琵琶。”
程豫瑾猛然勒马,城墙垛口却已架满弓箭。白傲月贴着他战栗的脊背,将虎符塞进他染血的掌心:“现在,凤君是要弑君,还是弑父?”箭雨破空的刹那,程豫瑾突然调转马头冲向护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