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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可是你弟弟已经从小被宠坏了,看着虽有几分灵光,但全是小聪明、小算计,根本经不住风浪,更担不得重任。我大燕两京十三省的未来,绝不能托付到他这样的人身上。”

  这番话全是掏心掏肺的肺腑之言,萧绰识得好歹,听得出来。阻隔在父子间的那股疏离感在此时顺势淡去,他大着胆子,终于将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话问了出来:“父皇,您从未想过废掉儿臣的太子之位吗?”

  永安帝缓缓挪动身体,重新平躺回了榻上,目光却始终落在萧绰身上不曾移开:“从未。我大燕自开国起便有立嫡立长的惯例,打从你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朕就已经立了你为大燕未来的储君,所以不论你是好是歹,是孬是善,你都是大燕未来唯一的继承人。”

  萧绰心头一热,鼻腔里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可是父皇……”他用力的一吸鼻子:“那您何故做出那些姿态,让儿臣以为您厌弃了儿臣?”

  永安帝声音越发沙哑:“这便是帝王的权衡之术,也是对你的历练。朕若不打压你,便无法平衡朝堂上各方的势力;若一味地捧着你,你便容易被那些阿谀奉承之人迷了眼,难辨忠奸。更何况,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你既是大燕未来的天子,是万万臣民未来的的君父,若连这点苦难都受不住,如何担得了这天下万民的重任?”

  话到此处,他颤巍巍的探出手,将手掌压在萧绰的手臂上,语重心长的继续道:“朕也是从储君之位上走过来的,如何能不知你的处境有多艰难?可是即便艰难,你也得忍着,咬着牙熬过去,这便是生在天家、身为储君的代价。父母之爱子,为子计深远。对你弟弟,朕只盼他将来做个闲散王爷,可对于你……朕想你做一代明君,成就丰功伟业,受万世敬仰。”

  萧绰低下头,眼泪顺着鼻梁啪嗒啪嗒往下滴。

  永安帝深吸一口气:“如今朝堂上已然局势分明,你杀了郭权,不仅可以收回兵权,更可以顺势抄没他的家产,充入国库。近些年他私吞了不少银子,朕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眼,为的便是要将这笔银子、这份功劳都留给你。等有了这笔银子,国库便充实了,国库一充实,你这皇位自然可以坐的稳稳当当,再不会受到任何掣肘。”

  永安帝的身体越发虚弱,每说完一段话,中途不得不静静地喘息片刻:“六部这些年在账面上留了不少亏空,都是些坏账、烂账,千头万绪,根本理不清楚。等你夺了郭权的家产,钱的事自然迎刃而解,到时候只需把精力用在选贤任能上即可。如今朝堂上的各个阵营划分清晰,那些对你忠心耿耿的自不必多说,至于别的,有些人虽曾与你为敌,但你万万不可感情用事,不可将一众人全部抹杀干净。新皇即位,万不可背上嗜杀、暴虐的罪名,且当中不乏有名臣大儒,你当好好利用。若有实在看不顺眼的,你将其罢官也好,杀头也罢,都任由你处置;可若是有哪个被你看中,想收归麾下,留为己用,此事正好可以当作是一桩把柄。有这么个把柄攥在手里,那些大臣们定会对你感恩戴德,办起事来不怕不尽心尽力。”话音落下,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紧随而至。

  萧绰见状,胡乱擦了把眼泪,作势伸手要替永安帝顺气。然而手臂刚伸过去,只见永安帝脖子一梗,蓦地喷出一口鲜血。

  “爹!”萧绰惊叫。

  永安帝身体沉沉的砸回到床榻上,睁大眼睛望着头顶上绛红色的床幔,胸口随着喘息快速起伏:“好啊,又听见我家般般喊我爹了。哎……”他发出一声哀戚的叹息:“这便是天家啊,临到头了,才能卸下种种束缚,做回真正的父子。”

  萧绰已然泪流满脸,只是强忍着不肯哭出声。他极力压抑着胸口激荡的热血,拖着哭腔道:“爹,您先别说话了,儿臣这就替您传太医来。”

  “不必,太医治得了病,救不了命。郭权趁着朕病重,将朕身边的人全部清走,封锁宫门,敢做这样的动作,便说明了他是要背水一战,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自然也不会给朕留活口。”永安帝侧过脸,对上萧绰愕然的目光,说话时,唇角还含着一丝血迹:“你那个弟弟看似聪颖,实则糊涂的厉害,与外人一同算计朕,不过朕不怪他,你也不许怪他。郭权一旦倒台,朝中便也再无他的位置,你是他的兄长,该待他宽容些。一来全一全你们这疏远多年的兄弟情谊,二来也好维护皇室尊严。家丑不可外扬,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永安帝做了十多年太子,又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他无时无刻不在盘算人心,周旋于各方势力,世间最阴险、最歹毒的阴谋阳谋在他眼前已然是见怪不怪,他的心思之敏锐,绝非常人可比。

  方才箫绎来喂药时,他只扫了眼周围的环境,再看箫绎那反常的神态,心里立刻对当下的处境有了估计。所以他刻意营造出父慈子孝的氛围,用温言软语去试探对方。可惜箫绎没能经受得住自己的考验,话到最后,那抹慌乱还是从平静表相下暴露出来。

  精明一世,到头来败于衰老,让郭权钻了空子。

  也罢,阴谋算计本就是你来我往的事,自己当初兵行险招,纵得郭权势力大到如此地步,如今遭遇反噬也是在所难免。

  郭权算计自己的性命与皇位,自己算计郭权的兵权与家产,最终让他走入抄家灭族的绝路,给自己的儿子做了垫脚石。说到底,还是自己棋高一招。

  而萧绰听着永安帝的话,再回想刚才跨进大殿时看见的那一幕,忽然明白一直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痛心疾首地将额头磕在地上,他失声痛哭:“爹,儿子来晚了。”

  “般般,莫哭。”永安帝望着萧绰,恍惚间,原本沉重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一直笼罩在头顶上的昏沉与疲惫也渐渐如拨云

  见日一般散了开。试探着挣动身体,他当真从榻上坐起了身。抬起手臂将手递给萧绰,他呼出一口长气,轻声道:“来,扶着朕,朕躺了半个多月,想出去走走。”

  第39章 039风雪

  眼看着时节已入隆冬,殿外北风呼啸,干燥的冷风吹在人皮肤上,总能掀起一阵麻酥酥的痛意。

  按理来讲这个时候不应该顺着永安帝的意,任由他出去,可萧绰瞧着他这模样,意识到这八成是回光返照,于是只遵照吩咐替永安帝穿戴妥帖了,临出门前又特意替他加披了件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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