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20
唐先生道:“府尊,宁氏兄弟能到府城,身子肯定没事。此次前来,肯定是听到了府城的一些事情。府尊无论如何,都得见一见。”
梁津河犹豫起来,他想着府城如今的情形,城南的那片大火,道:“府衙的事情,就算宁江南还在礼部做尚书,他也不好插手。瘟疫横行,府城已经封着,这也是宁氏对外声称的隔离。我要是借此不让他们进来,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怕,宁氏兄弟这时前来,所为不那么简单。”
唐先生道:“府尊能想到,宁氏兄弟肯定也想到了。他们能来,就做好了准备。要是府尊借口瘟疫之事,拦着他们不许进城,他们在城外,就更有话说了。”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府尊,府城是你的地盘,关门才好打狗!”
梁津河一楞,他沉下脸训斥道:“休要胡沁!宁氏并非平民百姓,岂容你以下犯上!”
宁氏与梁津河同为官宦世家,世家子弟就是彼此之间刀光剑影,也绝不许底下的人冒犯。
唐先生就是贫寒出生的底下人,梁津河可以借由他的手烧城南,更可以借由他的手杀了宁氏兄弟,但不许他将此事提到明面上来说,更不许他先心生杀意。
上下规矩森严,唐先生深知触犯到了梁津河的逆鳞,心头说不出的滋味,垂头退了下去。
“张先生,你出去走一趟,问清楚宁氏他们前来的用意。”梁津河不再看唐先生,沉下脸吩咐张先生。
张先生见唐先生吃瘪,正在幸灾乐祸时,被梁津河点了名,笑意僵在了脸上。他又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庄甲这时又进了屋,拿了一封信奉上前:“郎君,宁氏兄弟给你的信,说是郎君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梁津河生怕会染上瘟疫,身子往后仰,盯着信,示意庄甲打开。
庄甲先前已经问过了城门卒,说是信由宁毓承亲自交到他手,肯定无碍,他倒不害怕,将信拆开,举在梁津河面前。
梁津河登大眼睛读着信,慢慢地,他坐直了身子,离信越来越近,眼珠子都快瞪出了眼眶,脸色煞白。
“府尊,出什么事了?”张先生站在前面,看到梁津河神情不对,立刻关心询问。
“三郎他们,三郎他们”梁津河说不下去了,嗷地一声,倒回了椅子里。
庄甲下意识先翻转信看了起来,他看到信中称梁津河的幼子以及两个孙子都染上了瘟疫,夫人并母亲孙女女儿也没能幸免。除去梁家,许通判的家人也一样。
他们如今都在江州府。
梁津河一共有三儿两女,长子次子皆得了恩荫,在京城做官。三郎是梁津河的老来子,最为宠爱,今年方十八岁,尚未得到恩荫出仕的机会,跟着到了青州府任上。十六岁娶妻,妻妾给他生了两儿一女。
张先生扑到梁津河身边,大喊道:“府尊,府尊,你可还好?”他一边喊,一边去掐梁津河的人中,“快去请韩大夫,快去!”
其他三个先生也焦急起来,争先恐后上前喊着梁津河,值房中一片混乱。
唐先生上前,一把夺下了庄甲手上的信,待看完之后,神色惊疑不定。
梁津河只是一口气没提上来,被张先生一阵乱掐,他唇上吃痛,气怒之下,猛地推开张先生,吼道:“滚!”
张先生被推得双手乱抓乱摇,扶着案几稳住了,讪讪站在了那里。
梁津河心痛不已,老泪纵横喊了声我儿,颤抖着道:“去叫许通判来。”
张先生忙出去,与许通判一起进了值房。梁津河捂住胸口,痛哭着喊了声老许,就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许通判惊疑不定四下张望,不安地道:“府尊,出什么事了?”
唐先生将信递了过去,许通判一把抓过信,几眼扫完,瞬间脸比梁津河还要白,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许通判家在京城,家世远不能与梁津河相比,父亲在内帑当差。内帑属于天子私库,除此之外,还有左藏库,也就是国库。内帑与国库经常明争暗斗,许多本该送往国库的赋税钱财,被内帑截了去。
在先帝十七年时,国库已穷得休说军需用度,连朝臣官员的俸禄都快发不出来。
朝臣们本就对内帑颇有怨言,这下矛盾彻底激发。先帝为了平息事态,杀了掌内帑的亲信内侍,以及几个办事的管事,从内帑拿出了一部分钱财,用于国库开支。
许通判的父亲也在其中,他父亲本为大伯,阉人无后,自小抱养给了大伯养老送终。
先帝迫于无奈处理了亲信,内侍乃侍奉天子起居,掌管钱袋子的亲近之人。在事后,先帝赏赐了与他们的后人,许通判也是在这时得了官身,出仕做了官。
陛下登基之后,接管了内帑,对他们这群内侍后人颇多宽容。许通判官运亨通,几年就做到了一府通判。
不过,许通判的后人毕竟没了功劳,也就没了这份优待。三个儿子读书不好,除去大儿子守在京城老宅,其余两个儿子并妻女都跟着他到了任上。
许通判想着自己的一众亲人们,捂着胸口差点也晕了过去。唐先生就在他旁边,顺势扶助了他,斟酌了下,道:“许通判休要着急,说不定,这封信有诈。”
“有诈?”许通判怔了下,一把反抓住唐先生的手臂,激动地追问:“何出此言,唐先生,你快说!”
“江州府乃是夏氏的地盘,夏氏是宁氏姻亲。宁氏沽名钓誉,听到青州府府城如今太太平平,只有几例病患,已经全部关了起来,就赶着进城来抢功劳。梁知府与许通判岂是等闲之辈,肯定早就准备好,不许他们进城。宁氏有几分小聪明,准备了信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