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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试着吹了吹,半天才吹出一点声响,除了声音更清亮,倒也和寻常笛子相差不多,并没有因为使用了凶兽骨而加持了什么特效。

  “东西都差不多了,就等明天……我还是把蜡染视频再看几遍吧。”虽然江济堂染过布,但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且只有那么几次,经验不足容易出错。

  又一天过去,交单时间到了,江济堂最后复习一遍蜡染的注意事项,就选择了交单。

  “阿嚏。”初春时节,冰雪消融,但大地还没有完全复苏,连冬眠的动物都还躲在洞穴中呼呼大睡。江济堂带着任务出现在一片石滩上。

  这里多是碎石杂草,勉强能看出有人类耕种的痕迹。而不远处,有一些皮革和木头搭的三角帐篷屋,隐约能看见有人类活动。

  他们似乎在清理一块平地,并且收集枯枝。大多数人都是用手,也有少数用上石器和骨器,目前没看到陶器,青铜更不会有。

  小哇部落,是真的穷啊。

  在他们注意到自己之前,江济堂先避让开,他走进附近的杂树林,一直走到林子深处,才开始准备工作。

  他先拿出三脚架,下面点着酒精灯,上面化开树蜡。

  化开的树蜡被他用蜡刀涂抹在中衣下摆上,都涂成小哇部落各个图腾。还有多的,他就在腰带和鞋面画了简笔的山川日月、花鸟鱼虫。

  待树蜡凝固,江济堂拿出大陶缸,在里面放入浓缩的靛青染料,然后把中衣丢进去,把腰带、鞋子、发带和腕带都丢进去。至于外罩衫,只把流苏尾巴浸入,稍稍染上颜色就拿出来。

  然后他把浸泡着染料的大陶缸和外罩衫都放进任务者背包,调整温度和时间流速。

  过几分钟拿出来,这些衣物和流苏都已经染上颜色,只是颜色还很浅。他将衣服拿出来,用事先准备好的清水漂洗了几遍,丢进任务者背包‘晾干’。

  再重复之前的染色过程。

  如此三次,中衣、腰带、鞋子、发带和腕带都已经成了漂亮的靛青色,只有原本涂蜡的地方,因为蜡自然龟裂而呈现出冰裂纹。虽然因为江济堂的技术问题有一点颜色不均,但问题不大。

  而外罩衫的流苏,都成了漂亮的渐变色。

  他将漂洗过的衣服放入清水中煮开,高温脱蜡,冷却后拿走凝固的树蜡,再把衣服拧干晾晒,就是最终成品了。

  衣服还有点皱皱巴巴,他就用便携式的挂烫机烫平整,一套靛青色的祭祀舞衣出现在面前。

  这时,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

  哪怕有任务者背包作弊,他也花了不少时间,更是累够呛,因为经常要弯腰,腰都要断了。

  这个时候,外面的小哇部落已经准备好了祭祀用的东西,也把石台清理干净。

  安坐在帐篷里仰望天空,表情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父亲有些担心,还有些愤恨。

  安原本有属于自己的祭祀舞衣,但她脱离高山部落的时候,他们以‘安既然不是高山族人,就不能带走属于高山族的任何东西’为由,抢走了骨笛和一身衣服之外的其他所有私人用品。丝毫不顾及安这么多年行使未来巫的责任,为他们提供治疗和赐福。

  他又恨自己无用,不能给孩子提供帮助,还连累了她。

  “阿爸,不用担心,祭祀开始前,我的祭祀舞衣会出现的。”安虚弱地笑笑,其实她并没有什么信心。

  作为沟通人类和神明的存在,身为巫,曾经她对自己的判断有十足把握,但自那一次祭祀后,心就留了裂痕。

  她怀疑自己作为巫的能力。

  巫,真的拥有神之力?

  神真的存在吗?

  她姆妈驱赶她,从来不是因为疼爱幼儿,或者说,不仅是疼爱幼儿。她决心将她驱逐,是因为她触及了巫的存在价值和根本利益。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兽神!

  图腾之力,乃是人之力!

  所谓沟通神明,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巫的力量,是族人之力的聚合,来自族人,又传于族人。

  安想着高山部落为献祭神明,屠杀幼儿,破腹取心,她牙齿发冷。

  然而若要否认一切,她不但是和千千万万的巫站在了对立面,更是和笃信神明的族人站在对立面。

  那时不但姆妈要杀她,阿爸,高山族人,小哇族人都要杀她。

  安只觉得自己是一个正在溺水的人,张开嘴,吞咽下河水,死得更快,可不张嘴呼救,也是一个死。

  安的父亲看到女儿的样子,以为她想起了以前的事,他便指着外面,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从未见他们这样快乐,安,你给了大家希望,让大家有信心过得更好。不管祭祀结果怎么样,我们部落有巫了。”

  在他的概念里,安是因为天赋不佳被舍弃的,他不知道事实恰恰相反,安就是天赋太好,好到看透了巫的本质。

  所以她极少参与占卜和祈神,而是脚踏实地学习草药知识。

  安的父亲不知道这些,所以他忿忿不平:天赋的事他不懂,但他懂孩子研究草药的每个日日夜夜,就算天赋不如人又怎么样?她一直在努力帮助大家远离疾病和诅咒。

  兽神疼努力的人,他的女儿,就是最优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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