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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掉下午新添的那盆银丝碳了。主子,您倒是会替霍将军节省府里用度开支。”

  纪淮舟整个人摊在高床软枕上,只有气无力地骂了句混账东西,便筋疲力尽地闭了眼,由着米酒打来热水擦拭自己僵冷的四肢。

  他自幼长在岭南,实在很耐不得寒。

  过了半晌,这噬骨的凉意方才慢慢消退几分,他坐起身来,将一碗热汤药捧在手心。

  可鼻息依旧是滚烫的,同这药汤热气纠葛得难舍难分,昨日被疾抓裂的伤口又渗出点血来。

  他朝米酒招招手,冷声吩咐道:“你去找个好点的郎中来,开剂见效快的药——起码明日之内能让我行走如常。”

  “主子,”米酒皱着眉看他,“您都这样了,好好养着才是最重要的。”

  “等不了。”纪淮舟喝了口姜茶,不徐不慢地说,“明日老皇帝必定召我进宫,我总得有个人样。”

  他苍白的手指眼下稍稍回了暖,血全涌到指尖来,通红一片:“今晚我踹了老皇帝身边的新晋红人,他若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大抵是要好好诉一诉苦的。”

  “他若是沉得住气,今夜席间也分明有所隐瞒,此番赴宴,定然并非隆安帝的授意。我踹他时用了八成力,就算不主动说,跛着脚也定会被问及,他瞒不过去,便会囫囵撒个无伤大雅的谎话。”

  纪淮舟在腾升的水雾里半眯着眼,轻声道:“只要他撒了谎,隆安帝便会信我仍是纨绔,左右明日得进宫挨训。”

  米酒倒吸一口凉气,叹道:“主子,您这一脚也太冒险了,何苦如此呢?”

  纪淮舟将空碗往他手里一塞,说:“你懂什么?这样闹上一闹,是为以小博大。”

  “老皇帝训人,眼下得忍,呼我我便去,无话可说。左右一定能因这一出闹剧得个闲职,我不算太亏。”纪淮舟唇上血色也回来一点,朝米酒扯出半个惨淡的笑来,“他想拴着我,怎么肯放过这么个好机会。”

  那人的诸般苦楚被一个又一个暗夜吞噬,霍少闻目光哀伤。

  在他的第一个忌日。

  向来勤勉的帝王破天荒推开一切朝政,站在窗前作画。霍少闻好奇垂眸,那幅画映入眼帘的瞬间,他呼吸猛地一滞。

  正是那夜,他在玉洛宫外看到的那幅画。

  他手执匕首自戕的画面。

  一滴泪落下,墨色被晕染开,画中人的面容渐渐模糊。

  纪淮舟提着狼毫笔的右手微微颤抖,他用力按住手腕,于画中题下一行字——

  “天宁八年春。朕,永失吾爱。”

  第 85 章 第 85 章

  霍少闻就这样陪了纪淮舟三年。

  皇帝大肆寻访得道高人,三年间有不少人应召前来,然而,其中大多都是招摇撞骗之辈。

  霍少闻看着纪淮舟一次次失望而归,心仿佛被一只铁掌狠狠攥住,又闷又痛。

  他自然知道纪淮舟是为了什么。

  原本不信神佛的人,如今时常虔诚地跪在神像前,俯首叩地:“朕叩请诸天菩萨,求你们垂怜……让朕能再与他相见。”

  “陛下,阿雁,我就在你面前。”霍少闻倾身去抚摸纪淮舟的脸。

  可纪淮舟听不见,也看不见。

  霍少闻犹如困兽,双目赤红,焦躁地在原地打转。

  疾风掠过,惊落枝稍几捧松软白雪,这典厩属抹着额间汗,好歹将早准备好的话继续说下去:“大人今日来此,下官已备好一份薄礼,望大人笑纳。”

  他说着,嘱咐身后人道:“去将那几匹好马牵来。”

  不多时,几匹高头大马由人牵着,喷鼻甩尾地到了纪淮舟跟前儿。

  典厩属起身,朝纪淮舟拱手作揖,连连赔笑道:“此地距离煊都整整五十里地,雪厚路遥,若要常行往返,须得备着匹好马。少卿大人,请——”

  纪淮舟来回绕了两圈,没去牵马,反将手优哉游哉地搭在了典厩属肩上,后者连忙堆起笑来,问:“少卿大人,看中了哪一匹?”

  纪淮舟半搂着人朝前走了一步,微笑道:“在下不才,刚好对挑马颇有心得。”

  他将搭在人肩膀上的手臂挪开,拢了拢衣袖,指着其中一匹棕马道:“眼神太蠢,不够机灵。”

  复又一一指向余下几匹。

  在场诸人噤若寒蝉。典厩属也苦着一张脸,不敢吱声,半晌方才吞吞吐吐道:“这,少卿大人,年暮岁寒,冬日里马匹缺少食粮,又不可尽兴跑场,皆是如此。等到来年春天,大抵都会精神起来。”

  “既皆是如此,”纪淮舟收敛起嬉笑之色,“又何必随便牵几匹马来糊弄我?”

  那典厩属扑通拜倒在地,先呼冤枉,又直呼恕罪,纪淮舟拢着大氅,散漫地晃了一圈儿,突然遥遥瞥见什么东西,示意鹌鹑似的典厩属站起身来。

  他吹了声哨,拍拍这蔫头耷脑的家伙,吩咐道:“那个瞧着还不错,牵过来看看。”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匹通身黑色、四蹄雪白的骏马正立在不远处一棵雪松下。

  典厩属应了声,一路小跑过去,跑到一半,突然转身喊道:“少卿大人!实在不巧,这马是”

  “吵什么,”纪淮舟嫌他啰嗦,被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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