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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满室摇曳烛火与当堂上方的三座天尊神像,视线再落向神像下的蒲团,神色一瞬变得阴沉,半晌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卫祁在回头,愣了愣道:“这是……”
“不用说了。”场景与幻境重合,仿佛能隐隐听见某个女子跪坐其中乞求毒杀腹中婴儿的声音,似利剑穿进他耳中,划出道道鲜血淋漓来,广陵王世子笑了:“我见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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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见过,幻境之中,广陵王妃求人杀胎,所求之人,是不是便是度衣?”
后山的光线有些暗下来,小娘子的眼神却是灼灼。
“是。”
这长齐当真是痛快,每回总答得这般直接,倒让李秀色一时怔住,又有些无言,许久才道:“为什么?”
她也不知为何心头梗着一口气:“孩子有什么错,颜元今还没出生,便要杀了他吗?”
“是他母亲要求的。”长齐道:“以死相逼,师傅别无他法。”
好一句“别无他法”,李秀色有些气笑:“难怪他最讨厌阴山观。”
长齐轻叹道:“王妃乃贺裘年的女儿。多年前师傅与观中弟子收僵时曾中外邦之毒,若非贺裘年恰好路过,又懂得解毒之法,恐怕那一干人都要凶多吉少。贺裘年对观中有恩,师傅身为掌门,也欠他一条命。如此,便一时心软应了下。”
李秀色道:“应下,如何应下?”她想起幻境中那老者递给颜元今母亲的玉瓶,忍不住道:“是给胎儿用药?”
长齐沉默一瞬道:“是百尸水。”
小娘子皱起眉头,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是……百尸水?”
“百尸水,是死僵超度时尸气所化之水,为世间至阴至毒之物。寻常人食之即死,但倘若是怀有身孕之人,此水对本体并无害处,唯有腹中胎儿,会于七日后化作尸水,于腹中流出。”
“凡经此流产的胎儿,因未及出生便已沾染百鬼僵气,早已污糟不堪,此番会断了生生世世的命数,今生托胎未得出世,便是永世不得轮回。”
李秀色一时如鲠在喉,像是却不知该说什么:“……她就这么恨他。”
长齐沉声道:“七日后,师傅如约去取下一瓶胎儿尸水,回至观中后,便闭门不出,日夜打座念经,不寝不食。”
“本以为此事便会过去,谁料数月后,王妃居然还是产下了一子。此事令师傅大惊,照理说,服下百尸水,胎儿必死无疑,胎中也不会再有他物,可这孩子,竟还是活了下来。”
“还未赶去,广陵王府已差人来寻掌门,而当师傅到时,发现王妃已于生产后昏睡,产婆也被广陵王封了口。”
“……封口?”
长齐点了下头:“因这婴儿很是奇怪,通体雪白,虽有心跳,却是毫无呼吸,周遭散步着黑气,全然是个僵童。”
李秀色一怔。
“这个广陵王世子,他不知从何处而来极强的求生意志,纵是如此境地,也能于胎中便吸收百尸水中的僵气,借一线生机,让僵气依附血肉再度化生。”
老道长生生叹了口气:“他本该已死,或许是天赋异禀,又或许是老天爷不忍彻底看见这个孩子消失,叫他自己赋予了自己新的生命……可惜自此便是僵童,既是僵童,便注定出胎即死,也会命不久矣。”
第176章 师傅
命不久矣?
李秀色闻言心头不由揪起:“那他……”
“原本僵童是活不过几日。”长齐望了望远处, 低声道:“师傅不忍,便破功运阵于他,不惜逆天道行之,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才终将人救了下来, 压住了这小世子的僵气。只是那百尸水太过厉害,师傅虽倾尽全力保下了他的性命,却无法全然将其体内的僵毒散尽……所以世子这一生,需都要饱受嗜血天性、疼痛难抑之苦。”
小娘子一愣。
便听长齐继续道:“他平日看着虽与常人无恙,却实际等同半人半僵, 先是不得随意失血,否则难保不会失控, 而更有之, 每逢十五月圆之日阴气最重之时, 那僵毒便再也压制不住。”
“发作之时, 会叫人面目狰狞,几近失去意识,内心极度渴望鲜血,与真正的僵尸几乎无异,可偏偏又是人的血肉之躯,要生生遭受噬骨剜心都不可与之匹敌之痛,通体火热交替,一半身躯似被烈火焚烧, 一半身躯却又如坠冰窟, 每每生不如死。”
言至此,便是一声叹息。
李秀色心中一时冒出些莫名酸楚。
倘若不是她曾亲眼撞见过,想来她听到这番话定是要笑掉大牙, 这般狼狈又难看的形容,怎会与那个不可一世的漂亮得像个花蝴蝶似的广陵王世子有半分干系?
可她确实是看见过的,那昏暗潮湿的山洞中,有着少年不住颤抖的身子,有着他失去意识的眼眸中满是血红的底色,她当时只知道害怕,只以为他是发了疯,却不知原来他是那般的痛。
她低声道:“难道就没有办法……”
“没有。”
长齐道:“此后数年,师傅寻找了许多方子,都无济于事,直至匆匆抱憾而去,也未能真正解决这一难题。”
难怪总觉得这道长对世子有愧,原来竟是这么个愧法。
“师傅当年身为阴山观的掌门,一生行善积德,造福天下,本是从未做过半件违心错事,偏偏唯有这一件,因着阴山观数位弟子与自身欠人的恩情,不得不去弑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