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眼看着云宓不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云绡抬手抹去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凄婉地叹息:“阿青,我替你报仇了。”
说完这话,她将云宓的死状布置成她自己畏罪,折断房屋内的凳子腿,扑倒自杀的假象。
而后照样用云宓湿漉漉的衣裳擦去自己手上的血迹,再转身时,面对着钟离湛依然是那个坚韧又聪明的少女。
“现在我大仇得报,已经没有遗憾了。”
云绡说完这话,朝钟离湛露出一抹笑。
钟离湛见她笑容苦涩,眯起双眼仍然觉得自己无法看穿她,杀死仇人的办法很多,亲手除去最不明智却最解恨。
一个理智地能将仇人布置进一场死局里的少女,又不理智地冒着大雨也要手刃仇人,在钟离湛看来,云绡十分矛盾。
“有人来了。”
他轻声说出这句话,云绡一怔,连忙将隐身符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钟离湛张了张嘴刚要说她不用贴,便见少女抬起唇朝那有点妨碍视线的隐身符吹了一下,那双圆眼几乎斗到了一起,实在有些滑稽。
钟离湛:“……”
算了,就让她以为贴在额头上最有用吧,蛮有意思的。
没一会儿房门就被打开了,走在最前头的是逍遥王世子。
逍遥王因丧子之痛在皇宫里已经晕过一回了,现在能处理云宓的就只有世子。
世子带人推门而入,看见的便是云宓的尸体,她的身躯还是温热的,应当是才死不久,而现场没有任何挣扎和打斗得痕迹,一切就像是云宓畏罪自杀。
其实逍遥王府没那么快想要云宓死,因为云宓如若杀了周泉礼,不至于尖叫着让所有人知道她杀了人,但逍遥王府也没打算放过云宓,他们更想问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
云宓总不至于真的对周泉礼因爱生恨,杀了对方后又能果断殉情。
若真如此,她在秋水殿也不会大吵大闹,哭喊得声嘶力竭。
只是所有真相,似乎因为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死亡,彻底被掩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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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逍遥王府,云绡就摘下了隐身符。
回去皇宫这一路仍然是大雨倾盆,她沿着街道两旁酒楼的屋檐下行走,偶尔遇见水洼便蹦跳地跨过去,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钟离湛一直就在距离她十步远的地方,并未主动上前靠近。
他在观察她。
人在成神与成魔,只于一念之差间。
钟离湛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那不算是一个难以抉择的过程,因为他遥遥看见了恶人的恶行,他心里有一杆称,知道世间不公,但他心有公正。
所以他拿起了剑,砍下了行凶者的头颅。
鲜血的味道不好闻,滚烫的泼在了他的手臂上,好似每一滴血都能灼烧皮肤。
他在被他救下的人眼中看见了畏惧与救赎,他们畏惧他能眼也不眨地杀死一个穷凶极恶之人,又倾慕于他的力量,感激他出手相助。
在这些眼神下,他手臂上的血也不再滚烫,他清醒地意识到他所处的世间善恶,公允,对错都因五族帝王乱世而失了秩序。
他要将心中的那杆称,抬到天地间,抬到苍生眼前。
从此以后,所有人的言行举止都受那杆称的衡量,有功赏之,有过罚之,有善从之,有恶杀之。
云绡不像钟离湛曾见过的其他任何人,有的人手刃仇人之后是痛快,仰天长笑,涕泪横流;有的人则是痛苦,因为自己的双手已经沾染鲜血再也不干净了;有的人因此性情大变。
云绡也不像他。
她好像将人杀了就杀了,对她的心性没有任何影响和变化。
雨小了许多,砸在屋檐上叮叮咚咚作响,云绡的身上其实已经湿透了,所以在见到雨小了很多之后她便没再藏在屋檐下。
回宫之路途径三桥,路过五色桥的时候钟离湛没忍住将目光朝那如白玉砌成的圆台上看去。
那方圆台并不大,只能背对背站下五个人,五色桥下的圆台本意就是要在圣仙节时,请五族的人上去载歌载舞,欢庆圣仙节。而跳舞都能胳膊碰胳膊,脚踩着脚的窄小的舞台,也寓意着五族不分彼此,亲近友好的关系。
钟离湛想起圣仙节那日他看见这方圆台上有人跳舞的画面,他有过一段天真的片刻以为五族在显帝的统治下和平共处,实际上除了人族与湖族之外,其他三族也难立身于天地之间。
钟离湛忽然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跟着云绡的步伐往前走了,抬眸朝前看去,云绡就站在桥下,她也盯着那方圆台不知在想什么。
而后她朝圆台走去,一步步,最终站在了白玉台上。
湿漉漉的衣裳贴在纤瘦少女的身体上,她的身形并不曼妙婀娜,长期的饥饿让她的腰肢看上去好像随便一掐就能折断了。
云绡说,她天资聪颖,过目不忘。
她不是自夸。
钟离湛看见她缓缓抬起头,张开双臂,脚尖点地踩着节奏,几声鼓点之后身姿轻巧地跃起,橙色的衣裙像是一团在雨夜里燃烧的微弱火焰,骤然于钟离湛的眼前绽放。
她跳的是那天被押去青云司,路过五色桥时,